森林中的一行人還在前進，天色逐漸變晚，經過漫長跋涉的人們都有些疲勞，速度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路懷恩調整了隊伍的部署之後，又回到卓淩身邊，恭敬地說道：“聖子大人，我們今天恐怕是來不及趕回正陽聖殿了，要在這裡先露宿一晚，明天全力趕路的話，傍晚左右就能到了。”
卓淩沒有想到正陽聖殿會離這裡這麼遠，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在距離聚落這麼遠的地方活動，在大部分地方，彆說荒野人，就算是編號城市裡的居民都不會離開城市太遠。
卓淩自身是不需要長時間睡眠的，但是其他人都需要，不隻是路懷恩和他的部下們，就連乙一都需要很長的靜置時間，為了繼續扮演被拯救的聖子的角色，卓淩立即同意了路懷恩的提案。
那些教眾顯然是經常在荒野上過夜，他們整備的速度很快，不論是挑選避風的睡眠地點，還是收集取暖與烹飪的柴火，都進行得有條不紊。
令卓淩擔憂的是，之前在戰鬥中負傷的人也在參與勞作，並沒有受到特彆的關照，不少人的傷口還在滲血，但他們自己也沒有想要休息的意思，反而比其他人更加賣力地乾活。
路懷恩完全沒有在意那些傷員，似乎一切本當如此，他全心全意地照顧著卓淩，為卓淩清理出一片乾淨的區域後，熱情地邀請卓淩坐下，拿出自己攜帶的食物與卓淩分享。
乙一也跟著坐在卓淩身邊，一直沒有人和乙一說話，甚至他們看向乙一的眼神帶有幾分厭惡，似乎是沾了卓淩的光，才讓乙一沒有被趕走，被默許留在隊伍裡。
卓淩嘗了一口粗糙的食物，與美味兩個字完全搭不上關係，隻能算是充饑的糧食，卓淩不需要頻繁進食，於是分了一大塊食物給乙一。
乙一看著並不可口的食物，表情也有些糾結，不過意識到自己在這裡並不受歡迎，自己又需要食物作為能源，很快擺出笑臉，裝作好吃的樣子吞了下去。
路懷恩看到卓淩把食物分給乙一，明顯露出浪費了的感覺，不過在卓淩麵前，還是儘量收斂了回去，微笑著問卓淩道：“聖子大人，還沒向您請教，您是在哪裡獲得這台機器人的？”
卓淩也看出路懷恩等人對乙一並不友好，猜想是他們和義體改造者長期戰鬥的關係，從而遷怒於所有機械造物，之前路懷恩沒有提起，卓淩也就沒有主動解釋，現在聊到這個話題，卓淩就正好幫乙一說兩句好話。
卓淩向路懷恩介紹道：“乙一是具有完全意識的獨立生命，用獲得來描述並不準確，我和他是在14號城市認識的，他是一個很聰明的研究員……”
卓淩向路懷恩介紹了更多有關乙一的情況，著重強調了乙一是和人類一樣的生命，並非按程序運行的機器，也提到了乙一對於成為人類的向往，和曾經引發危機的智械並不相同。
卓淩幫乙一說了不少好話，但是從路懷恩的反應來看，顯然大部分都沒有聽懂，尤其是機器可以擁有獨立生命這段，對智械危機也是毫無反應，一副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表情。
卓淩注意到，路懷恩和他的部下們身上沒有任何電子或機械裝置，連武器都是詭異的用血液為彈藥，聖教確實隻讚頌血肉，從不主動提及機械科技，或許他們的生活中沒有任何機械部分，所以也無法理解常用的機械突然舉旗造反的場景，更無法想象，不久前在14號城市裡，智腦造成的巨大破壞。
路懷恩一直微笑著聽卓淩講述，不時點頭表示讚同，但動作掩飾不住的僵硬，讚同的並非卓淩講述的內容，而是卓淩在講話這件事。
被講述的乙一早就放棄了掙紮，在這些信奉聖教的人類眼中，自己最高也不過是一件機械工具，沒有被視為來自敵對勢力的滲透已經很不錯了。
講了一段時間之後，卓淩漸漸停了下來，和路懷恩解釋乙一在機械生命中的特殊性是徒勞無功的，路懷恩連基本的機械生命都不理解，更彆提其中的特殊情況了。
幾人聊天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聲異響，聲音不算大，但還是被卓淩敏銳的感官捕捉到了。
卓淩轉頭望去，隻見一人跌倒在地上，他的麵色蒼白，身體在之前的戰鬥中受了傷，卻還堅持參與露營的搭建工作，一直在滲血的傷口終於耗儘了他的堅持，體力不支的倒了下去。
卓淩心中一緊，按照以往的認知，現在應該上前傷者，如果有條件的話，應該為其清理傷口和流血，但是周圍的人卻沒有這麼做的意思。
卓淩有用聖骸幫他治好傷勢的衝動，這樣做能夠救下那個人的性命，卻可能暴露自身，為之後的行動增加阻礙，思慮再三之後，卓淩還是忍住了，想看看這些教眾會怎麼對待受傷倒地的同伴。
有幾個人朝倒地的同伴走去，令卓淩驚訝的是，他們並沒有治療那個人的傷勢，而是回收了他身上的武器和一些物品，之後把他抬到了一邊，就像對待一具屍體，或者說一件物品。
卓淩指著倒地的人，驚訝地問路懷恩道：“他，他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好，要不還是先給他治療一下吧？”
路懷恩笑著搖頭說道：“不需要，這是屬於他的考驗，通過考驗後就能晉級，如果有其他人乾涉，就不算通過考驗了。”
卓淩繼續說道：“可是，他看起來不像是能通過考驗的樣子，他快死了，彆管考驗了，先救人吧。”
路懷恩仍舊搖頭說道：“死亡是沒能通過考驗的應有結局，請不要擔心，我們會將屍體帶回原初母樹，即便是死亡之人，也能發揮自己對於聖教的貢獻。”
卓淩見路懷恩態度堅決，不知該怎麼說服他，同時另一邊倒地的傷者，也沒有絲毫求救的意思，他的意識幾近渙散，嘴裡卻仍然喃喃地念叨著，仔細分辨，竟全是對聖教和聖主的讚美詞。
這些教眾明明是人類，沒有被機械或聖骸侵染，行事作風卻讓卓淩感到強烈的異樣，相比而言，張誌明部落裡長著觸手的荒野人們更有人情味，更像是人，這些教眾雖然有著人類的身體，但是在精神和文化上已經與人類漸行漸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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