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淩被乙一說的語塞，回想剛才的經曆，自己的思想確實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從最初的消滅所有異常，逐漸變成了接受部分異常的存在，即便是以對付其他異常為目的，還是在不知不覺間默認了與異常共存的合理性。
經過乙一的提醒後，卓淩頓時警覺，那些變成異常的人，和與異常共存的人，或許正是從接受異常存在的合理性開始的。
如果像右正陽算計耀武修會一樣，外部壓力持續存在且越來越強的話，或許自己會在不經意間接受越來越多的異常存在，等自己意識到不妥時，已經在錯誤的道路上走的太遠，成為徹頭徹尾的異常。
自己為對抗右正陽吞噬大量人類教眾，還謀劃與耀武修會合作，已經背離了最初的心態，與為了應對異常威脅而將人類機械化的智腦，和為了度過大毀滅催生異能者的東方桓等人變得越來越像，為了看似合理的理由，做出逐漸墮落的事情，最終一步步走進深淵。
但即便知道了這一切，知道自己做得不對，卓淩也想不出該怎麼糾正，或許隻能像乙一說的那樣，遠遠地避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但是那樣隻是逃避問題，並沒有解決問題，很難說逃避和為了解決問題而發生異化哪一個更錯誤一些。
就在卓淩糾結的時候，乙一歎了一口氣，略帶無奈地說道：“我們太狂妄了，居然想要消滅所有異常，居然想要查清大毀滅的真相，居然想要拯救世界，不自量力地把自己擺在救世主的位置上。”
“我們隻不過這世上微不足道的一員，有很多我們還不知道的，遠比我們預想的強得多的威脅，不可能用絕對乾淨的手段理想化地解決所有問題，我們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是早晚的事。”
卓淩聽著乙一的獨白，知道他話中的“我們”實際上指的是自己，是被聖骸吞噬後僥幸保留了人類記憶的卓淩，乙一隻是想在卓淩身旁保命，那個錯把自己當作救世主的人隻有卓淩而已，乙一是在照顧自己的情緒，才把個人犯下的錯誤說成是“我們”做的。
乙一仍被卓淩保護在體內的空腔中，繼續自顧自地說道：“耀武修會終究是過度改造的異常聚落，還和我們發生過衝突，之前的支援很可能隻是相互利用的巧合，他們未必會真心實意的與我們合作。”
卓淩氣勢漸低地說道：“所以，你還是建議我們撤退，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嗎？”
乙一超乎卓淩預料的否定道：“不，還沒到不得不撤的時候，非常時期，當用非常手段，既然射線武器有可能讓我們取勝，就不能放棄這種可能性。”
“我隻是說，沒法做到每次都用乾淨的手段，既然耀武修會有我們想要的武器，我們可以先與他們談合作，合作不成就借，借不成就騙，騙不成就偷，偷不成就搶，不要被社會道德束縛住，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更何況現在連正常的社會都沒有了。”
卓淩再次無語，沒想到乙一的想法竟然是這樣的，不過卓淩自己也覺得偷竊與搶奪比異化為異常更容易接受得多，但是這種思路的突然跳躍還是讓卓淩感到一種突破常規的滑稽感，不由得笑了出來。
卓淩帶著笑意說道：“好吧，就按你說的辦，不過搶來的武器，恐怕不會很完整，如果損壞了，你能修得好嗎？我可不是隨便要一把射線武器，而是要能和我的攻擊高度配合的。”
乙一拍胸脯保證道：“放心，彆忘了我也是發明過射線武器的，就算你隻劃拉來一堆零件，我也能拚出你想要的那種東西。”
有了乙一的開導與保證，卓淩頓時感覺心情輕鬆了許多，前往耀武修會不再是向異常妥協，而是獲取儘可能多的資源，自己的理想仍沒有變，隻是多了一些預料之外的阻礙，而清理阻礙的鏟子就在旁邊，隻是自己之前沒注意到而已。
卓淩在空中飛行，與右正陽脫離之後，耀武修會的攻擊也跟著停止了，似乎是明白沒有卓淩幫助的話，僅靠他們沒法造成有效殺傷，隻是在浪費彈藥而已。
發出光線的獨眼巨人開始撤退，但是他們龐大的體型注定了行動不會很敏捷，隻能笨拙地挪動身形。
右正陽之前派出的大軍終於趕到了獨眼巨人的陣地，卓淩從空中看到了雙方交戰的場景，坦克與雙足機甲等戰爭機器保護在獨眼巨人身前，與趕來的聖教教眾和聖徒相互廝殺，互相傾瀉著純粹的恨意。
雙方有著截然不同的技術路線，互相認為彼此是異端，卻不知道都是右正陽刻意營造出來的結果，包括他們的出生和現在的廝殺，都是原初母樹成長的肥料。
下方的混戰在卓淩眼中就像孩童的玩鬨，無論是子彈，火焰，還是聖徒多變的攻擊方式，對於卓淩來說都不值一提，這片土地上真正稱得上麻煩的隻有原初母樹。
或許創造原初母樹的另一位聖子是更大的威脅，但他顯然不在這裡，暫且不必考慮他，隻要解決掉正陽聖殿的原初母樹，這一帶的所有異常問題都跟著一並解決。
高空讓卓淩有了廣闊的視野，從空中看到了許多奔赴前線支援的士兵與戰爭機器，其中很多都發現了空中的卓淩，但沒有一人朝卓淩開火。
狀況似乎比預計的要好得多，看起來耀武修會有足夠的智商理解卓淩的價值，知道與卓淩合作才能戰勝正陽聖殿，而不是繼續與卓淩交戰，讓自己陷入更深的深淵。
飛行途中沒有任何阻礙，卓淩順利的找到了耀武修會，遠遠地就看到了一片金屬打造的聚落，混亂的建築看起來毫無章法，但也帶來一些粗獷的科技感，與以大樹為核心的正陽聖殿截然不同。
聚落中的幾台獨眼巨人調整了角度，顯然發現了飛來的卓淩，但都克製地沒有開火，已經表明了友善的態度，或許雙方可以從合作開始，不必走到偷盜和搶奪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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