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水潺潺,映著淩霄殿外琉璃寶光,仙霧吞吐間,金鱗躍動,祥瑞紛呈。
薑雲跟在菩提祖師身後,踏入這座象征三界最高權柄的殿堂。
甫一入境,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便撲麵而來——不是法術威壓,而是無數道交織的視線,有敬畏、有審視、更有不加掩飾的焦灼與算計,黏稠得仿佛實質的仙靈瘴氣。
祖師駐地是一處偏殿旁的“靜虛軒”,位置清幽,遠離主會場的喧囂,卻也隔絕不了蜂擁而至的各路“仙使”。
“菩提祖師安好,小仙奉‘仙工部’部主之命,特來請祖師安!”一名身著錦紋仙袍、臉上堆著公式化熱情笑容的仙吏,在軒門前躬身行禮,動作標準得如同用尺子量過。
他身後跟著兩名力士,抬著一盆霞光氤氳的“千機聚靈陣盤”,“聽聞祖師喜靜,特獻此小玩意,可助淨化軒內仙氣,維持最精純的乙木靈氛,助祖師調息養神,神思無礙。”仙吏笑容可掬,仿佛這價值不菲的聚靈陣真如路邊一塊山石般尋常。
菩提祖師眼皮都沒抬一下,步履從容地邁入靜虛軒,隻留下一句平淡無波的聲音:“山野疏懶慣了,不勞費心,搬回去吧。”
仙吏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瞬間又恢複得更燦爛:“是是是,祖師清靜無為,是我等多事了!小仙告退!”他使了個眼色,力士趕緊抬著陣盤退下,動作帶著一絲狼狽。
薑雲正要跟進去,手腕卻“恰到好處”地被一名須發皆白、慈眉善目的老神仙輕輕攔住。
這老神仙一身鶴氅,手持拂塵,仙風道骨,活脫脫從《群仙圖》裡走出來的形象。
“薑小友,請留步,留步!”老神仙笑得像朵綻放的秋菊,聲音溫潤如沐春風,“老朽乃是閒人‘鬆鶴’,於‘萬卷閣’管些閒籍。
曾有幸侍奉祖師座下聽道,哎,想當年祖師講法於靈台山,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小友怕還在地上摸泥巴呢!一晃這許多年過去,祖師風采更勝往昔,老朽看著真是欣慰啊!”
他絮絮叨叨追憶“當年”,話鋒卻極自然一轉,從寬大的袖袍裡珍重地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黃玉葫蘆:“此乃‘萬年鬆針露’,一點微末玩意兒,是老朽自家山頭那棵老鬆上采得,雖不是什麼先天靈物,卻也沾染幾分自然精粹,最是清心凝神。小友伴隨祖師身側,勞心勞力,此物聊作解乏潤喉之用。切莫推辭,否則就是嫌棄老朽家底微薄了!”言語懇切,眼神真誠得能滴出水來。
薑雲腦仁嗡的一下,這味兒可太熟悉了!
蓉城那位總是借著一麵之緣,經常來“聊表心意”送特產的醫藥集團陳老板,瞬間與眼前這位“鬆鶴老人”完美重疊。
他麵上擠出幾分“受寵若驚”:“鬆鶴前輩折煞小子了!祖師就在裡麵,小子還需進去服侍……”說著便想抽身往裡溜。
“不急不急!”鬆鶴老人手勁出乎意料的大,一把攥住薑雲手腕,不動聲色地將玉葫蘆塞進他袖袋裡,動作快如閃電,“你我私下交情,不值當叨擾祖師清淨!小友且忙,老朽告辭了,改日再敘!”話音未落,人已飄然而去,隻留下袖中那沉甸甸、隱隱散發著鬆針清苦味的玉葫蘆。
薑雲站在門口,袖袋裡仿佛揣了個燙手山芋。
抬眼望去,靜虛軒外那條仙玉鋪就的回廊上,影影綽綽已有更多身影徘徊逡巡,仙風道骨與急不可耐交織出一幅奇異的天庭浮世繪。
更遠處,一個穿著筆挺金邊玄色袍服、身側懸浮著不斷刷新數據的透明“流雲光屏”的仙官,正步履匆匆,其衣袍上繡著一個醒目的“司”——司雨部的標誌!那仙官目光如電,朝靜虛軒掃來,眼神深處是藏不住的焦慮和一絲孤注一擲的狠厲。
薑雲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有種被頂級獵食者盯上的錯覺。
他快步閃入靜虛軒,順手將袖中那玉葫蘆往祖師案邊不起眼的角落一放,權當沒這回事。
菩提祖師已在青玉雲床上安然靜坐,雙目微闔,仿佛殿外的風起雲湧隻是吹過山澗的微風。
“外間...甚是熱鬨。”薑雲斟酌著用詞,小心稟告。
祖師唇角似乎微揚了一下,幾不可察:“山雨欲來風滿樓,無非是些求心安、求免責的念想罷了。”他聲音平淡,“守好本心,便是守好了這軒的門戶。”
正說話間,軒門微光輕閃,一道窈窕身影帶著清雅香風飄然而入。
來人乃是一位瑤池仙子,身披流彩霞衣,容顏絕世,氣質更是清冷高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