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根據測量結果,將漕船進行臨時調度分流。
吃水淺的小型漕船,集中力量優先清通水深尚可的區段,讓其先行通過,雖單次運量小,但周轉快,可解燃眉之急。
對於必須通過淤塞嚴重區段的大型漕船……”她頓了頓,說出一個讓在場工部官員都愣住的想法:“可否考慮‘減載轉運’?
在淤塞段上遊合適地點設立臨時碼頭,將大船上的糧食部分卸下,由早已征集好的當地小船或陸路車輛接駁運輸,繞過淤塞段後,再重新裝回大船。
雖然增加了裝卸環節,但比起全線清淤或開鑿新河,成本和時間都大大節約。”
“這……這豈不是更麻煩了?”工部侍郎忍不住質疑。
林瀾從容解釋:“麻煩,但目標明確,資源集中。此法核心在於‘精準’與‘效率’。
我們將有限的民夫和銀錢,不再平均用於整條河道,而是集中用於保障‘關鍵節點’的暢通,比如臨時碼頭的建設、關鍵淺灘的快速疏導、以及轉運人力的組織。
同時,成立一個臨時的調度小組,由皇上信任的乾吏負責,統一協調戶部、工部、漕運衙門乃至地方官府,確保政令暢通,避免推諉。”
她看向趙珩,目光清亮:“此法或許不夠完美,但能在最短時間內,以較小代價打通漕運生命線。
待此次漕運危機度過,農閒時節,再從容規劃徹底清淤或開鑿新道之事,方為上策。”
禦書房內一片寂靜。趙珩盯著地圖,目光銳利,腦中飛快地推演著林瀾的方案。
這個方案跳出了非此即彼的思維定式,充滿了務實、靈活和係統性思維。
數據先行、精準投入、流程優化、建立臨時項目組……這簡直是將她治理靜思苑的那套方法,放大到了朝政層麵,而且邏輯嚴密,極具可行性!
半晌,趙珩緩緩吐出一口氣,眼中閃爍著振奮的光芒:“好一個‘優化路徑’!
好一個‘減載轉運’!愛妃一席話,真是令朕茅塞頓開!”
他當即下令:“高無庸,即刻傳戶部尚書、工部尚書,還有漕運總督覲見!就按沈娘娘方才所言,讓他們帶上最精確的數據來議!”
“是!”高無庸躬身應下,看向林瀾的眼神充滿了驚異與敬畏。
工部侍郎也麵露慚色,再不敢小覷這位深宮妃嬪。
趙珩心情大好,對林瀾的態度愈發溫和:“愛妃今日立下大功,想要什麼賞賜?”
林瀾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皇上,臣妾並非朝臣,獻策隻為分憂,不敢求賞。
若皇上覺得此法尚可,便是對臣妾最大的獎賞了。
隻是……”她話鋒一轉,露出些許擔憂。
“隻是什麼?”趙珩問道。
“隻是此法施行,關鍵在於執行之人能否摒棄部門之見,精誠合作。
若中間有人陽奉陰違,或者調度不力,再好的方案也是空中樓閣。”
林瀾點到即止,她深知改革之難,難在觸動利益,難在人心的懈怠與貪婪。
趙珩目光一冷:“愛妃放心,朕親自盯著,看誰敢不儘心!”這一刻,他帝王的威嚴儘顯無疑。
又閒談幾句,林瀾見目的已達到,便識趣地告退。走出禦書房,秋日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知道,經此一事,她在趙珩心中的地位已截然不同。
她不再隻是一個需要庇護的妃嬪,更是一個可以交流思想、甚至提供助力的特殊存在。
林瀾回到靜思苑,心情並未完全放鬆。
禦前獻策看似風光,實則將她推向了更矚目的位置,也必然招致更多的嫉恨。
貴妃一黨恐怕已經得知消息,她們的報複,或許會比預想中來得更快。
她喚來小乖,低聲吩咐:“小乖,盯緊貴妃宮裡的動靜,尤其是那個和宮外香料商有往來的管事嬤嬤。
我總覺得,巫蠱案的線索,快要浮出水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