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珩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並非不喜皇長子,但那孩子年紀尚小,其外家勢力已然如此龐大,若再出一個皇後,將來外戚專權,後果不堪設想。
更何況,他心中屬意之人,根本不是他們口中的任何一個。
“夠了!”趙珩聲音不高,卻瞬間讓喧嘩的朝堂安靜下來,一股無形的低氣壓籠罩全場。
“朕說過,立後之事,朕自有主張。
端妃已逝,追封即可。
至於皇長子,朕自會悉心教導,不勞眾卿過度操心。”
他的語氣已然帶上了不悅和警告。
然而,立後之爭一旦被挑起,便不可能輕易平息。
立刻又有官員出列,這次舉薦的是另一位育有皇子、家世顯赫的妃嬪。
朝堂之上,頓時成了各方勢力角逐的戰場,你方唱罷我登場,看似為國薦才。
實則暗藏機鋒,都是為了那至高無上的後宮權柄和未來的國本之爭。
趙珩高坐龍椅,冷眼旁觀著這場鬨劇,心中怒火漸熾。
他看到的是群臣為了各自利益,將他心愛之人完全排除在選項之外的傲慢與偏見。
就在爭論趨於白熱化,幾位老臣幾乎要當庭爭執起來時,一位一直沉默的、掌管禮部的親王,也是趙珩的皇叔,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他輩分高,素來德高望重,他一出麵,所有人都暫時安靜了下來。
老親王並未直接舉薦任何人,而是向著趙珩躬身一禮,緩緩道:“陛下,老臣以為,諸位同僚所言,皆有其理。
皇後之位,關乎國體,確需慎重。
無論是端妃外家之女,或是其他幾位育有皇子的娘娘,皆是出身名門,德行無虧,可選之材。”
他話鋒一頓,抬起渾濁卻精光內蘊的眼睛,看向趙珩,語氣變得意味深長:“然,老臣鬥膽問一句,陛下心中,是否已有屬意之人?若陛下屬意沈妃娘娘……”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滿朝文武的目光瞬間聚焦於禦座之上的皇帝。
林瀾在後方,通過趙珩派來的心腹太監,幾乎同步得知了朝堂上發生的一切。
當聽到老親王提到她的名字時,她的心猛地一提。
那老親王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斷然:“請陛下三思!
沈妃娘娘,雖聰慧敏睿,於事務上有其獨到之處,然其出身微寒,家族不顯,此其一。
曾卷入巫蠱案,雖有冤屈,然名節有瑕,此其二。
入宮時日尚短,且未曾誕育皇嗣,於宗廟無功,此其三。”
他每說一條,聲音便提高一分,字字句句,如同重錘,敲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也仿佛透過時空,敲打在林瀾的心上。
“以此三者,若立為後,恐難服眾望,非但不能安定後宮,反而會引得朝野非議,人心動蕩,於江山社稷無益啊!陛下!”
老親王最後幾乎是以一種痛心疾首的語氣說完,然後深深俯首。
“臣等附議!”
“親王殿下所言,老成謀國!請陛下三思!”
一時間,附議之聲此起彼伏,形成了巨大的聲浪,仿佛一道無形卻堅固無比的銅牆鐵壁,橫亙在了趙珩與他想要給予林瀾的後位之間。
趙珩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放在龍椅扶手上的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知道會有阻力,卻沒想到阻力如此之大,如此赤裸裸地以門第、出身、過往來否定林瀾的一切。
他胸中怒火翻騰,幾乎要壓製不住。
退朝的鐘聲終於在壓抑的氣氛中敲響。
趙珩一言不發,拂袖而起,徑直離開了金鑾殿,留下滿朝心思各異的文武百官。
消息很快傳回了林瀾宮中。
她靜靜地聽著心腹太監的稟報,麵上無波無瀾,甚至還能冷靜地分析著各方勢力的立場和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