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月終於抬手,輕輕叩了三下門。
“進來。”老太太的聲音恢複了平日裡的沉穩。
白恩月推門而入,陽光恰好穿過百葉窗,在她裙擺上灑下一層細金。
她看向病床,鹿忠顯半靠在床頭,臉色蒼白,眼底血絲未褪,卻第一次褪去了咄咄逼人的鋒利。
“爸,”她聲音輕,卻足夠讓整間屋子聽見,“我也相信鳴川。”
鹿忠顯抬眼,渾濁的目光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白恩月放下保溫桶,俯身替他掖了掖被角,聲音像落在湖麵的羽毛:
“請您對他放心。”
病房裡一片寂靜,隻剩陽光在地板上緩緩移動,像一場無聲的宣誓。
鹿忠顯閉上眼,良久,極輕地“嗯”了一聲。
像一聲歎息,又像一聲妥協。
老太太低頭,指尖重新撥動沉香木珠,聲音低得隻有自己能聽見:
“這才像鹿家人。”
白恩月輕盈地提出保溫桶。
“奶奶。”她蹲下身,指尖覆上老太太手背,聲音低而軟,“我讓李嬸熬了魚湯,您喝一點。”
老太太抬眼,眼底血絲未褪,卻在看見她手裡的保溫桶時,浮出一絲極淺的笑。
“忠顯剛醒,嘴裡沒味。”老太太嗓音沙啞,“你倒來得巧。”
白恩月沒答,隻旋開桶蓋,奶白的湯汁裹著薑絲的辛辣,瞬間漫開一室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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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盛出一碗,先遞到老太太麵前:“您先暖暖胃。”
老太太接過,指尖在碗沿停了一瞬,像確認溫度是否燙手。
她低頭抿了一口,眉心微蹙,隨即舒展開來——是熟悉的味道。
白恩月垂眼,指尖替老太太拂去鬢邊一縷銀絲。
老太太終於笑出聲,眼角皺紋像被陽光熨平。
白恩月轉身又盛一碗。
“爸。”她聲音輕,卻足夠讓他聽見,“魚湯。”
鹿忠顯抬眼,目光在她手裡的碗上停了一瞬。
白恩月走到床邊,俯身替他墊高枕頭,動作輕得像在整理一件易碎的瓷器。
“沒放蔥。”她低聲說,“您以前嫌蔥味衝。”
鹿忠顯的喉結滾了滾,他張嘴,但並沒有說什麼。
鹿忠顯低頭喝下那一勺。
湯汁滾過喉嚨,像一把鈍刀,緩慢而精準地劈開他胸腔裡積壓多年的硬殼。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發燒,母親也是這樣一勺一勺喂他,說:“鹿家人可以倒下,但不能認輸。”
白恩月看著他,目光平靜得像一麵鏡子,卻映出他眼底未說出口的疲憊。
她輕聲開口,像在說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事實:
“今天我去了公司,在鳴川身上我似乎看到了您的影子。”
他抬眼,目光第一次褪去了鋒利,露出一點不易察覺的柔軟。
“……他像你奶奶。”他聲音低啞,卻帶著一絲極輕的驕傲。
白恩月彎了彎眼睛,又舀一勺遞過去:“那您得快點好起來,親自看看。”
鹿忠顯沒再說話,隻低頭喝下第二勺。
湯汁滾過舌尖,辛辣裡帶著回甘,像一場無聲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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