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二十,天色還是墨青。
雕花鐵門在晨霧裡緩緩張開,像鹿宅輕輕打了個嗬欠。
老周把黑色邁巴赫停在台階下,車燈隻開近光,怕驚擾了草坪上未醒的露珠。
白恩月牽著小秋出來時,孩子已經穿戴整齊——奶咖色背帶褲,腳蹬一雙白色小短靴,懷裡抱著兔子玩偶,玩偶脖子上還係著昨晚連夜縫好的“小秋二號領結”。
她另一隻手提著一隻縮小版的帆布旅行袋,袋口露出一罐彩色折紙星星,隨步子嘩啦作響。
“姐姐,星星口袋也帶上了!”小秋壓低聲音,像在分享秘密,“給院長婆婆和姐姐的朋友。”
白恩月失笑,彎腰替她扶正歪到一邊的草莓發卡:“好,一人一顆,剩下的歸你。”
老周把行李放進後備箱,轉身替兩人拉開車門。
清晨的風帶著露水的涼,小秋卻興奮得臉頰發紅,一骨碌爬進後座,跪在座椅上,鼻尖貼著車窗看外麵:“哇,天還在睡覺呢!”
白恩月揉了揉小秋的腦袋,有這樣的一個的孩子在身邊,時不時就能給自己充電。
車子駛出鹿宅,路燈一盞盞退後,像被風摘下的橘黃色蒲公英。
小秋把車窗按下一道縫,涼絲絲的風灌進來,她立刻眯起眼,像隻被吹亂毛的小貓。
“姐姐,飛機也有輪胎嗎?”
“有,不過它們藏在肚子裡,等落地才肯出來。”
“那飛機會不會飛著飛著就餓了,然後吃一朵雲?”
白恩月被她問得彎起眼睛,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幫:“雲太淡,飛機喜歡喝汽油味的果汁。”
一路童言童語,老周在前排也忍不住笑了。
“太太,有小秋在您身邊,看您笑的次數都變多了。”
“是啊。”
白恩月點點頭,目光轉向車窗外。
天色由墨青轉蟹殼青,再到蟹殼紅,東方隱約透出一抹金線。
小秋把兔子玩偶舉到窗邊,認真給它介紹:“兔兔,快看,那是太陽公公的眉毛!”
六點整,機場高架車流稀疏。
老周把車穩在t3出發層,下車替兩人取行李。
小秋蹦下地,鞋帶卻散了,白恩月蹲下去係,孩子趁機湊到她耳邊,用氣音問:“姐姐,你期待嗎?”
白恩月替小秋栓好鞋帶,抬頭對上那滿是童真的眼神,“嗯呢,和小秋一樣期待。”
白恩月想讓小秋徹底體驗一下這個過程,就沒再讓老周送了,同時也謝絕了機場工作人員的幫忙。
托運、安檢、候機——小秋像第一次進遊樂園,每一步都踮著腳尖。她捧著星星罐子,在玻璃幕牆前跑來跑去,把每一架起降的飛機都數一遍:“一架、兩架、三架……”
廣播響起登機提示時,小秋忽然安靜下來,仰頭看白恩月,睫毛上還沾著未褪的晨霧:“姐姐,我有點緊張。”
白恩月蹲下身,與她平視,掌心包住她小小的手:“緊張就握住姐姐的手就好了。”
小秋鄭重地點頭,將白恩月的手握得更緊了。
登機廊橋儘頭,晨光正好穿過玻璃穹頂,落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
白恩月牽著她,一步一步踏進光裡。
小秋回頭,朝老周揮了揮手,奶聲奶氣喊:“周爺爺,再見!”
飛機滑出跑道那一刻,小秋忘記了剛剛的緊張,她趴在舷窗上,眼睛亮得像兩顆剛擦亮的星子。
白恩月側頭看她,忽然覺得——
這趟歸途,不再是她一個人的舊地重遊,而是兩顆心一起出發,去把小時候的缺口,一點點補成完整的圓。
這一趟飛行差不多四個多小時,等白恩月都小憩一會兒後,她睜開眼發現小秋還在盯著窗外的雲層。
“大海......”
聽到小秋的嘀咕,白恩月微微一怔。
“小秋......”
小秋抬手在臉上擦了擦,她回過頭來,“姐姐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