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月搖搖頭,拉著老太太的手,在她身旁坐下。
“倒是奶奶您這兩天瘦了。”
這時候李嬸走了過來,“老夫人,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老太太牽著白恩月的手,笑嗬嗬站起身來:“我們餐桌上聊吧。”
隨著最後一道翡翠珍珠湯上桌,李嬸輕聲說了句:“菜齊了。”
清蒸鱸魚肚腹雪白,山藥排骨湯滾著細密的珠泡,連最不起眼的炒青筍都泛著油亮的溫柔。
李嬸解下圍裙,笑得眼睛彎成一條線:“老婦人說今天想要嘗嘗我做的家常菜。”
老太太笑著附和,“又有一陣子吃不到你的手藝了,那自然得好好嘗嘗。”
白恩月替老太太盛了一碗湯,輕聲問:“爸那邊……真沒事了?”
老太太接過碗,湯匙在湯麵輕輕一點,漣漪蕩開:“現在情況基本穩定了,隻是醫生害怕複發,所以還要觀察一陣子。”
她頓了頓,嘴角浮起一點意味深長的弧度,“倒是你離開那天,恰好在醫院碰見了時安的母親。”
“她非要替我照看,忠顯也不想我繼續留下,倒省了我這把老骨頭來回折騰。”
白恩月指尖一頓,腦海裡閃過醫院門口那抹黛青旗袍,沒接話。
隻不過到底是不是真的“恰好”,白恩月心中自然有數。
鹿鳴川正巧推門進來,袖口還沾著夜風。
他先俯身吻了吻老太太的鬢角,再自然不過地把掌心貼在白恩月後頸,聲音低而穩:“我回來的時候,隔著病房門聽見爸在罵人——中氣十足,應該沒事了。”
老太太輕哼一聲:“罵的就是你。”
鹿鳴川低笑,拉開椅子坐下,順手把一隻剝好的蝦放進白恩月碗裡:“罵我也得先有力氣。”
白恩月掃過沈時安的麵容,在對方淺淺勾起的唇角裡,有一絲她看不懂的情緒。
“奶奶,醫院那邊人手夠的,用不著如此勞煩徐阿姨吧。”
老太太擺擺手,聲音不疾不徐:“忠顯說有個能陪他說話的人也挺好。”
沈時安在一旁咬了咬唇,終究沒再開口。
飯桌上的氣氛一時微妙得像拉緊的弦。
白恩月低頭喝湯,聽見鹿鳴川在桌下輕輕踢了踢她的鞋尖。
她側頭,男人正用口型無聲地說:彆擔心。
湯勺碰著碗沿,清脆一聲。
夜色像一汪被月光攪勻的墨,緩緩鋪陳在鹿宅的簷角。
飯餐在微妙的氛圍中結束。
飯桌撤得乾淨,隻剩一盞落地燈,把客廳一角照得柔軟而安靜。
老太太坐在藤編搖椅裡,沉香木珠串垂在腕間,指尖一下一下撥著。
白恩月端著一盞溫熱的花茶半蹲在她膝邊,鹿鳴川則倚在沙發背,袖口半卷,露出好看的腕骨。
“奶奶,我安排老周送您回老宅。”
鹿鳴川俯身,替老太太把披肩攏緊,“夜裡風涼,您彆著涼。”
老太太抬眼,目光掠過兩人交疊的指尖,忽然笑了一下。
“不急。”
她伸手,掌心覆在白恩月發頂,聲音低而穩。
“孤兒院那邊,要是缺書、缺衣,你儘管開口。”
“也算是報答院長給我們家養了一個這麼好的兒媳......”
“要是院長願意,你就接她來江城住,辛苦一輩子,也該退休了......”
雖然沒見過黎院長,但是老太太言語之間,還是對她抱有崇高的敬意。
白恩月卻輕輕搖頭,“院長她......不會離開那個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