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伯教授微微一愣,他轉過身,看到白恩月時,一陣驚訝。
“……aurora?!”
低沉的倫敦腔裡帶著明顯的詫異,像一顆石子掉進深夜的湖麵。
那聲音像一把鑰匙,瞬間擰開了白恩月記憶裡的一扇門。
她抬眼,看見一位白發老人站在霓虹的背景下,西裝外套搭在臂彎,領結是十年如一日的墨綠斜紋。
韋伯教授——她交換生時期的導師,也是第一個把她從“代碼機器”拽進“人性與算法”這條窄路的人。
“真的是您。”
遇到自己曾經的恩師,白恩月的聲音難掩激動,“我以為……您已經退休回維也納了。”
老人笑起來,眼角的皺紋像被歲月熨過的書頁。
“退休?不,我隻是把辦公室從阿爾卑斯山腳,搬進了聯合國的會議室。”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嘉賓證——【聯合國ai倫理高級顧問·kauseber】。
白恩月指尖無意識地收緊。
三年前,劍橋的冬天冷得像被時間凍住。
淩晨四點的實驗室,暖氣永遠差兩度,她裹著羽絨服,在韋伯教授那台老舊的pdp11前調參。
老人站在她身後,聲音低得像雪落——
“再跑一次,aurora。誤差超過0.001,你就把整段倫理權重公式手抄三遍。”
她那時年輕氣盛,覺得這是刁難。
直到第七次失敗後,她抄到第三遍,忽然發現自己在公式裡犯了一個最低級的錯誤。
那一夜,她第一次意識到,ai的每一條權重,都對應著人類的一根神經。
韋伯教授沒誇她,隻遞來一杯冷掉的伯爵茶,說:
“機器可以犯錯,但寫權重的人不能。”
“我們必須為我們的任何一次選擇、任何一條數據負責。”
那時候的日子算得上艱苦,韋伯教授並沒有因為白恩月是自己忘年交的學生就降低標準,反倒是以近乎完美的標準來要求白恩月。
但在那一年裡,白恩月真正地成長為一名學者,也為她之後的成功,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此刻,江城公館頂樓的燈光落在老人銀白的鬢角,像那年劍橋淩晨的雪。
“教授,您當年逼我抄的公式,現在跑在0.0027秒裡。”
韋伯教授笑了,眼角的褶子像被熨平的舊書頁。
“我當時在想,”老人聲音沙啞,卻帶著柔軟的笑意,“將來這個姑娘肯定會有出息的。”
“如今看來,問我並沒有看走眼,很高興你能取得成功。”
韋伯教授的笑聲戛然而止,像被誰突然掐斷了電源。
他垂眼,指尖在杯沿輕輕敲出兩聲極輕的“嗒”。
“隻是我沒有想到,你會拋棄研究一半的成果,離開智創。”
白恩月沒接話,隻是伸手替他斟滿酒杯,琥珀色的液體在燈下晃出一圈極細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