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月微微一怔,天台的風忽然止息,空氣像被抽成真空,連呼吸都帶著鈍痛。
鹿忠顯背對白恩月,大衣下擺垂落如鐵,整個人像一柄被歲月磨得發亮的劍,鋒芒藏在冷硬的鞘裡。
“你知道,什麼叫尊嚴嗎?”
他開口,聲音帶著宛如老者一般的滄桑。
“不是體麵,不是名聲,是——”他抬手,指尖在欄杆上輕輕一敲,金屬發出極輕的“叮”,“是我父親臨終前,抓著我的手,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眼底的陰影被拉得很長,像一條不肯愈合的裂縫。
“他說:‘忠顯,鹿家可以窮,可以敗,但絕不能臟。’”
白恩月隻覺得胸口一陣道不明的刺痛。
“蘇沁禾的事,是對整個鹿家尊嚴的威脅。”鹿忠顯的聲音低下去,卻更鋒利,“要是讓人們知道她的醜聞,整個江城都會踩在鹿家的頭上恥笑。”
他忽然轉身,眼底那團火終於燒出來,映得白恩月幾乎睜不開眼。
“現在,你讓我把她接回來?”
“是想要鹿家毀在我的手上嗎?”
白恩月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鐵絲勒住,一個字也吐不出。
鹿忠顯抬手,指尖在空中劃出一道無形的線,像把過去和現在一刀劈開。
“從我接手鹿家那天起,我就知道——”
“我可以輸,可以死,但絕不能讓人對鹿家的門楣指指點點。”
“這是我身為鹿家掌權者,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責任。”
風又起了,吹散他最後一絲溫度。
“你拿eveos的成功來換?”他聲音低得像在笑,卻比哭還難聽,“可鹿家的尊嚴,不是任何成功能換的。”
白恩月隻覺得身上的力氣像是被抽走一般,她無助地蹲下去。
她忽然明白——
在鹿忠顯眼裡,蘇沁禾不是病人,不是妻子,甚至不是母親。
她是鹿家恥辱的活證據。
是釘在族譜上的那顆鏽釘。
“那就讓她死在醫院?”白恩月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連最後一絲希望都不給?”
白恩月自己都能察覺,自己的辯解是那樣的蒼白。
一個人和一個家族比起來,孰輕孰重,這是顯而易見的。
可,白恩月也深知蘇沁禾對鹿鳴川來說,意味著什麼。
所以,她還想做最後的努力。
鹿忠顯垂眼,他想起父親臨終前,抓著他的手,指甲幾乎掐進肉裡——
“鹿家就交給你了。”
那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不是兒子,不是丈夫,不是父親。
隻是一把鎖,一把鏽死的鎖,死死扣在鹿家的門上。
“我給過機會。”他聲音低得像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她不要。”
“如果她當時能夠承認,我可以讓她更體麵一些。”
白恩月抬頭,眼底那點潮濕的亮,在風裡碎成無數細小的光。
“既然她給出了自己的選擇,那我也不介意。讓她在醫院的白牆裡,慢慢爛掉。”鹿忠顯的聲音終於冷下來。
風掠過,吹散他最後一絲情緒。
他轉身,被拉長的影子像是一張黑色巨幕,壓得白恩月呼吸困難。
“以後......我不希望你再提前關於她的事情。”
“否則彆怪我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