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儘頭那盞感應燈終於熄滅。
白恩月看著護士把蘇沁禾的平車推進專用病房——門鎖“哢噠”一聲,隔絕了她的視線。
賀臨把口罩拉到下巴,聲音還帶著手術後的沙啞:“我得去監控室盯波形,你先回去。48小時內,任何波動我都會第一時間打給你。”
白恩月點頭,卻沒動。
她低頭掏出手機,把剛剛完成的線上繳費憑證遞給他:“手術費、監護費、還有後麵三天的抗排異套餐,都一次性結清了。如果不夠,直接扣我卡,密碼我寫在背麵。”
賀臨掃了一眼數字,眉心微蹙:“卡您先收著吧——”
“彆勸我。”
她抬手打斷,聲音輕卻篤定,“這是我唯一能替她做的事。”
說完,她把那張背麵寫著六位數的黑卡塞進賀臨白大褂口袋,指尖因為長時間攥著卡片而發白。
“還有,”
她退後半步,目光穿過病房門上的小窗,落在蘇沁禾被電極貼片包圍的額頭。
“關於她的情況,我不希望讓第二個人知道。”
賀臨愣了一秒,點頭:“好。”
“這點完全可以放心。”
電梯門開,白恩月邁進去,又回頭最後補了一句:“賀醫生,你的電話,我24小時不靜音。哪怕淩晨四點,也請務必打。”
門合攏的瞬間,她看見賀臨抬手比了個“ok”,燈光映在他疲憊卻堅定的瞳孔裡。
電梯下行,數字一格一格減少。白恩月靠在轎廂壁,仰頭深呼吸——
48小時,2880分鐘,秒。
她數著心跳,告訴自己:又將是另一個未知。
雨後的江城像一塊被水浸濕的磨砂玻璃,路燈的光暈浮在柏油表麵,晃得人眼花。
白恩月一路踩著限速邊緣,把轎車開出停車場時,腕表剛好跳到“1547”——距離她離家已過去三小時,而鹿鳴川的安眠藥時效,最多撐到十五點整。
她必須趕在空窗期前回去,否則那人一旦醒來找不到她,又會把自己縮進殼裡,甚至......
想到這裡,她下意識抓緊方向盤,心又亂了幾分。
出閘機,踩油門,導航顯示“到家預計28分鐘”。
白恩月把空調風量調低,順手給鹿鳴川發了條語音:“老公,我二十分鐘內到,醒了先彆起床,等我。”
語音發完,她將手機反扣在杯架,右腳不自覺地又壓深了幾分。
雨天讓大部分司機降了速,加上醫院的位置偏僻,一路上並沒有多少車。
儀表盤指針穩穩攀上90,雨刮器輕響,像節拍器一樣規律。
白恩月抽空掃了眼後視鏡——鏡裡那雙眼睛布滿血絲,卻亮得嚇人。
下到濱江環線,導航提示前方3公裡連續彎道。
天色比出門時更沉,細密的雨絲被風橫著掃過來,落在擋風玻璃上瞬間鋪成一層水膜。
白恩月減到70,雙手回正方向盤,可輪胎還是傳來輕飄的“打水”聲。
她皺了皺眉,把速度再降到60。
第一個彎很緩,車身跟著匝道劃出一道弧線;出彎瞬間,導航忽然“滴——”地尖叫:“前方500米急彎,請減速!”
白恩月心裡一緊,立刻鬆油,腳尖挪向刹車。就在那一刻,車尾毫無征兆地向外一甩——
“——!”
方向盤猛地一抖,像被無形的手拽住。
白恩月本能反打,可濕滑路麵根本不吃力,整輛車斜著滑向護欄。
abs哢噠哢噠瘋狂點刹,儀表盤上esp燈狂閃,雨水、鐵欄、路燈在視野裡攪成旋轉的色塊。時間被拉成粘稠的慢鏡頭,她聽見自己心臟“咚”地砸在耳膜上——
下一秒,世界歸於尖銳的金屬撞擊聲。
“砰————!”
左前角先撞上鋼製護欄,火星混著水霧炸開;安全氣囊“嘭”地拍在她胸口,力道之大使她瞬間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