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月沒有直接回家。
出租車在小區門口緩緩停下,她道了謝,推門而下,腳步卻沒有朝著那棟熟悉的高樓走去,而是拐了個彎,走向附近的臨時停車場。
那裡,停著她昨天才訂下的新車。
一輛一模一樣的白色轎車,靜靜泊在車位上,車身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像一頭剛剛蘇醒的獸,等待著它的主人。
白恩月站在車前,指尖輕觸車門,金屬的冰涼透過皮膚傳來,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感。
她深吸一口氣,拉開車門坐進去,座椅還殘留著4s店剛送車來時淡淡的皮革香。
她按下啟動鍵,引擎低低地哼了一聲,儀表盤亮起溫柔的藍光,像一句無聲的問候。
白恩月嘴角微微揚起,像是回應它的問候。
她係好安全帶,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兩下,像在確認這一切的真實。
車子緩緩駛出車位,輪胎碾過地麵,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她並沒有急著回家,而是繞著小區緩緩開了一圈。
車窗半降,夜風灌進來,帶著青草與泥土的氣息,吹散了她心頭最後一絲陰霾。
路燈一盞盞掠過,光影在她臉上交錯,像一場無聲的洗禮。
經曆那一場車禍之後,她在心裡默默想了許多,但始終不想讓鹿鳴川知道。
她總覺得自己在那場車禍中改變了許多,但是具體要說出哪些地方改變了,她暫時也說不出來。
夜色像一塊被拉緊的幕布,把小區最後一盞路燈也收進黑暗。
白恩月把車滑進地庫時,刻意關了遠光,隻留兩盞昏黃的日行燈,像貓科動物在夜裡潛行的瞳孔。
引擎熄火,儀表盤緩緩暗下去。
她坐在駕駛座上,深吸一口氣。
舊車那股混著橙花掛件的淡香,早已隨著安全氣囊的粉塵一起被拖走,再不會回來。
她停好車,隨後就上樓,取出理賠中心寄來的那個包裹:兩隻小鹿的擺件、紅色的帶鹿角的平安掛件......
後排還有兩個一綠一籃的卡通抱枕,隻因為那個已經不能用,所以白恩月提前就約定好了。
她抱著一大個包裹,宛若文物修複師一樣,又匆匆出門下樓。
地下車庫靜得像一口深井,隻有白恩月的鞋跟敲出清脆的回聲。
她抱著那隻大包裹,臂彎被硬紙邊緣勒出一道紅痕。
新車泊在儘頭,一身冷白,在熒光燈下泛著生人勿近的光。
白恩月站在它麵前,像麵對一張尚未落筆的白紙,深吸一口氣,才按了解鎖鍵。
“嘀——”短促的應答。
她拉開車門,把包裹平放在副駕,自己繞到駕駛側,先擰亮了閱讀燈。
暖黃的光瀑瀉下來,瞬間把金屬與皮革的冷冽調成柔軟的舊電影濾鏡。
第一步,先把兩隻小鹿擺件擺回原位——一隻黏在中控台左上角,一隻守在儀表盤右側,塑料的腳底還留著舊車那道磨花的圓印。
她比對角度,直到它們看起來“像是從未離開過”。
接著是平安掛件。
紅繩已經起毛,卻被她洗得發亮;鹿角缺了一小節,她用同色指甲油補過,近看仍有痕跡。
白恩月把它掛在後視鏡上,繩結輕輕一推,頓時像活過來了一般。
後排的卡通抱枕被她從真空袋裡解放,一綠一藍,絨毛因為壓縮略顯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