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園區燈一盞盞亮起,像被誰隨手撒落的星。
白恩月把電腦鎖進抽屜,卻沒往地下車庫走,而是拐進了側門——那條通向小公園的石板路。
風先一步迎上來,帶著傍晚的涼,吹亂她額前的碎發,也吹散她雜亂的思緒。
她把風衣領口立起,雙手插兜,腳步慢得幾乎聽不見聲音。
公園不大,一圈湖水、一座木亭、幾棵開始褪色的梧桐。
葉子還沒黃透,邊緣卻先卷曲,像被火烤過的紙,風一過就“沙沙”作響,提醒她:秋天真的來了。
白恩月選了湖邊的長椅坐下。
木椅被白天太陽曬過的餘溫,此刻已被風卷走,隻剩冰涼貼著外套。
她也不在意,掏出手機,點開置頂的那個頭像——小秋抱著雪團,笑得比陽光還亮。
嘟聲隻響了一下就被接起。
“姐姐!”
小女孩的聲音沿著電波撲過來,像一顆熱乎乎的糖,“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嗎?”
最近她們連打電話的時間都少了很多,更多時候,都是語音交流。
那個孩子從來不主動給她打電話,那並不是冷漠,而是一個孩子對於成人的理解。
小秋很懂事。
隻是懂事得讓白恩月很是心疼。
“嗯,想聽聽你的聲音。”
白恩月把話筒貼近耳朵,仿佛這樣就能離那片暖近一點,“最近有沒有乖乖聽話?”
“有——”
小秋拖長音,背景裡隱約傳來老太太的笑聲,“奶奶教我包餃子,雪團吃了三個,現在圓得像個球!”
“你呢?”白恩月問得輕,卻藏了全部牽掛,“有沒有想我?”
“想!”小秋壓低聲音,像在說秘密,“我把想你寫在我的日記本上。我還畫了你和哥哥,旁邊加了一隻大大的月亮。”
風掠過湖麵,卷起一圈圈細碎的漣漪。
白恩月抬頭,恰好看見那枚月亮剛露出來,淡得幾乎透明,卻固執地掛在梧桐枝頭。
“姐姐,你那邊冷嗎?”小秋忽然問,“奶奶說,江城的風比老宅凶,會往骨頭縫裡鑽。”
“有點。”白恩月笑,把膝頭的落葉拂走,“但聽你這麼一說,就不冷了。”
小女孩在那頭窸窸窣窣,似乎在翻什麼,隨後話筒被小手捂住,聲音變得甕聲甕氣:“姐姐,我把最厚的圍巾留給你,等你來接我,就給你圍上,像給雪團圍圍脖那樣。”
白恩月喉頭一緊,眼眶被風吹得發澀。
她“嗯”了一聲,尾音卻控製不住地顫。
“姐姐,你什麼時候來呀?”
小秋問得天真,卻像把鑰匙,輕輕擰開了她心底最軟的那道門。
“很快了。”
白恩月抬頭,望向湖麵儘頭那排路燈,它們一盞接一盞亮過去,像為她鋪好的歸途。
“等我把手裡的項目做完,就去接你,還有雪團。”
“然後我們一起去海邊......”
“不過冬天的海很冷呢,小秋怕冷嗎?”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的海我都想看!”
孩子語氣天真無邪,觸碰著白恩月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好好好,小秋把我們一起想乾的事情寫成願望清單,等姐姐忙完,我就幫你一件件實現!”
“姐姐就像是聖誕老人!”
孩子的聲音難得亢奮,對麵隱隱約約傳來老太太欣慰的聲音。
“那,在此之前,就辛苦小秋和雪團乖乖等待了。”白恩月的語氣軟了又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