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廳穹頂高懸的十二層水晶燈,在今晚被調成了低暖的琥珀色。
燈光落在手工刺繡的牆布上,金線閃成細碎的星。
樂隊換了首舒緩的音樂,弦樂一響,像有人輕輕拉緊了呼吸的弦。
雖然白恩月不知道曲子的名稱,但是大概能夠猜到是歐洲古典樂。
侍者推著銀餐車自弧形長廊緩緩而來——六層蛋糕像一座奶白色城堡,頂層立著一隻糖霜塑成的“鹿角”,被一圈可食用金箔托舉,在燈下泛著溫潤光。
車輪碾過大理石拚花,發出細碎的“咯噔”,像給這場儀式敲下的前奏。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通道。
鹿忠顯站在通道儘頭,燈光打在他鬢角,為他鍍上一層柔邊,輪廓卻仍如刀背,挺直、冷硬。
可當他抬眼望向並肩而來的老太太時,眼神忽然軟了——像冬夜堅冰被第一縷春風吹出裂縫。
老太太把拐杖遞給了身旁的管家,空出的手搭在鹿忠顯掌心。
那隻手背布滿淡青色血管,指甲修得圓潤。
兩人對視一眼,沒有台詞,卻同時往前邁了半步——動作默契得像一支被排練過無數次的雙人舞。
樂隊適時收聲。
大廳安靜得能聽見燭火燃燒的“噝噝”。
鹿忠沒有上台,就站在蛋糕與人群之間。
他先低頭清了清嗓子,再抬眼,目光掃過眾人,卻在鹿鳴川與白恩月身上多停了一秒。
“諸位今晚賞光,是我鹿某人的福氣。”聲音低沉,卻帶著老年人特有的沙,“也是鹿家的福氣。”
他停頓,側頭看向老太太,掌心微微收緊——那隻被他牽了一輩子的手。
“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年。”
說到“一年”時,他喉結輕滾,像把什麼硬物咽下去,“感謝這一年來,每一位為鹿氏做出貢獻的人——”
“發布會在即,雖然說這話有些早,但——有你們才有鹿氏的今天。”
“今天”兩個字落地,人群裡響起雷暴般的掌聲。
沈時安站在徐夢蘭半步後,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手包。
白恩月微微側頭看去,對方眼神的眼神比較複雜。
也許是注意到白恩月的目光,沈時安毫不客氣地回瞪了一眼,而徐夢蘭嘴角卻溢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今天意味著什麼?”鹿忠顯自問自答,聲音忽然拔高,“意味著這是明天,是未來的前奏。”
鹿忠顯目光越過人群,落在鹿鳴川臉上,那一眼像把鈍刀,緩慢卻堅定地剖開父子之間最後一層隔閡。
掌聲再次響起,甚至壓過了上一波掌聲。
老太太用空著的那隻手,悄悄抹了抹眼角。
鹿忠顯接過侍者送來的純銀切刀。
刀柄纏了紅絲帶,被燈光映得發亮。
他沒有立即落下,而是把刀柄遞到老太太手裡,再握住她的手背——像把一生的決斷權,在這一刻交出去。
“一起?”他低聲問,聲音隻有兩人能聽見。
老太太笑,眼角細紋舒展開來:“一起。”
刀尖切入第一層蛋糕的瞬間,廳內所有燈光同時熄滅——隻剩蛋糕上那圈數字蠟燭,55,跳動著溫暖火苗。
火光映在鹿忠顯的瞳孔裡,像兩簇小小的篝火,也映在老太太濕潤的眼底,像日出。
人群自發唱起生日歌,聲音不高,卻整齊。
小秋被白恩月牽在身旁,奶聲奶氣地跟著哼;雪團蹲在長桌底下,尾巴掃過地毯,發出極輕的“沙沙”。
蠟燭吹滅的前一秒,鹿忠顯忽然抬頭——目光穿過黑暗,準確找到鹿鳴川。
父子倆在微光裡對視,沒有台詞。
隻是白恩月感受著掌心傳來鹿鳴川的力量,她知道兩人之間的隔閡,是不會輕易消除的。
“呼——”
55支蠟燭同時熄滅,燈光亮起,掌聲雷動。
蛋糕被切成第一塊,鹿忠顯親手端起,轉身——遞給老太太。
“媽,這些年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