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的燈一盞盞暗了下去,像潮水退去的海灘,露出被踩皺的緞麵地毯。
最後一批賓客沿著長廊往外走,鞋底與大理石的碰撞聲稀疏下去,卻仍帶著未儘的餘溫。
鹿忠顯站在金色電梯口,雙手背在身後,背脊挺得筆直。
深灰馬甲的紐扣在燈下泛出冷月般的光,像一艘收錨的旗艦,目送最後一支小船離岸。
“鹿董,今晚大開眼界。”
周氏控股的老董事長握住他的手,掌心厚實,“慧瞳一飛衝天,鹿氏後繼有人。改天到我酒莊,咱們不醉不歸。”
“一定。”鹿忠顯頷首,聲音低沉卻帶笑,“您保重身體,等發布會後再詳談。”
另一側,鹿鳴川被幾位年輕高管圍住。
長禮服還沒換下,領口微敞,鎖骨下的褐色小痣沾著一點香檳汽泡。
“鹿總,發布會後彆忘了給我們創投留額度。”
互聯網新貴舉杯,眼底閃著興奮的光,“跟著慧瞳,下一波行情我們喝頭湯。”
“好說。”鹿鳴川與他們碰杯,金屬與玻璃相撞,清脆一聲,“一起把市場做大,蛋糕才夠分。”
老太太由小秋牽著,站在水晶燈下。
銀發被燈濾成柔金,雪團乖乖趴在腳邊,尾巴掃過裙擺,像一把小掃帚。
“老夫人,您氣色真好。”開發區副主任的夫人俯身,遞上一隻繡蘭手帕,“小小姐也越發懂事了,祝您祖孫四代同堂。”
老太太笑著接過,掌心合攏,拍了拍對方手背:“托大家吉言,日子還長,慢慢過。”
電梯門開合數次,人潮終於散儘。
長廊儘頭,空調聲低低轟鳴,像疲憊的歎息。
鹿忠顯轉身,看向兒子與母親,聲音放輕:“今晚都回老宅吧,房間已讓李嬸收拾好了。”
老太太點頭,又摸摸小秋的辮梢:“正好,陪陪我這個老太婆。”
鹿鳴川垂眸,指腹摩挲著右手背尚未褪儘的淡紅。
他抬眼,目光穿過半暗的大廳,落在白恩月身上。
“想要回去嗎?要是不想的話......”他聲音放得低,隻有兩人才能聽見。
白恩月站在一步外的陰影裡,禮服外披了一件他的長風衣,領口被風掀起。
她抬手,將碎發彆到耳後,鑽石耳釘閃了一下。
“我還有點私事。”她聲音輕,卻穩,“你們先回,我晚一點。”
鹿鳴川眉心微蹙,但隨即隻是宛然一笑,“好,那我也回去吧。”
白恩月點點頭,她很感謝鹿鳴川的理解與信任。
因為她確實有一件必須要去做的難以啟齒的私事。
雪團似懂非懂,小跑過來,鼻尖蹭了蹭白恩月的鞋尖。
她彎腰,指尖掠過它耳後軟毛,低聲:“乖,陪小秋。”
小秋跟著跑了過來,一下撲進白恩月的懷裡。
孩子仰臉,眼睛在燈下烏黑透亮:“姐姐不回去嗎?我好久沒和你一起睡了......”
一邊說著,她揉揉了有些犯困的眼皮。
白恩月因為受禮服的限製,她也不方便把小秋抱起,她隻能揉了揉小秋柔軟的頭頂。
“姐姐還有點工作上的事情處理,晚點就回來。”
白恩月深吸一口氣,彎腰對小秋耳語:“我回來了,就陪你睡,現在先讓我去和曾祖母她們說一聲。”
小姑娘點頭,小手乖巧地鑽進她掌心。
她提步,裙擺隨步伐輕輕擺動,像夜色下最後一道波紋。
距離老太太還有三步時,一道香檳金的大波浪忽然從側麵切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