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重歸安靜,隻剩銀匙碰瓷的輕響。
老太太舀起一勺小米羹,吹了吹,遞到小秋麵前:“來,先替他們嘗一口,看今天的小米夠不夠糯。”
小秋乖乖含住,腮幫子鼓成倉鼠,眼睛倏地亮:“糯的!還甜!”
老太太笑紋舒展開,目光掠過那幾張空椅,語氣輕得像窗外飄進來的桂花香:“都長大了,都忙了。”
雪團“汪”地附和一聲,尾巴掃過空蕩的椅腳,驚起一點點回音。
遠處,汽車引擎聲遠去,燈光掃過天際,像替遠行的人提前點亮歸途。
老太太放下勺子,抬手替小秋把散落的鬢發彆到耳後:“吃吧,過幾天他們就回來接你了。”
“好。”小姑娘脆生生應下,又夾起一隻湯籠包,小心地咬開薄皮,湯汁濺在舌尖,燙得她直嗬氣。
不知不覺眼睛濕潤了,孩子還是不大習慣突然的離彆——哪怕隻是短暫的。
她隻敢低著頭,假裝吸著湯汁。
空出的席位,在秋夜裡暫時沉默;可每個人心裡都清楚——
等他們回來,燈仍亮,羹仍溫,桂花仍香,家仍完整。
......
夜裡的江城像被誰調低了飽和度,燈火隔著車窗暈成柔軟的顆粒。
鹿鳴川把方向盤握得很鬆,指背淡紅的傷被表盤燈映得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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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載音響沒開,隻剩輪胎碾過高架接縫的“咯噔”聲。
白恩月靠在副駕,側臉被對麵車的遠光一閃而過,睫毛在鼻梁投下細線。
她還在想晚飯前那一幕——鹿嘉誠被習題冊淹沒的通紅眼眶,和小秋踮腳遞桂花時亮得驚人的笑。
“鳴川,”她忽然開口,聲音像被夜色泡軟,“你覺得關於小秋的教育,我們要不要提前乾預……”
鹿鳴川沒立刻答,左手離開方向盤,覆在她手背上,指腹輕輕摩挲。
“被影響了嗎?”
“嗯,”她點頭,目光仍落在前方,“雖然我知道那樣的教育是有問題的,但是未來卻又有太多的未知數。”
鹿鳴川眼神閃動,沒有正麵回答:“看小秋撿鬆果、追蝴蝶,一抬頭就笑——我突然想不起自己十歲時的臉。”
白恩月心口被輕輕撞了一下。
她當然記得——他的童年被寫進各種精英簡報:少年班、國際奧賽、十六歲進實驗室,像一條被精確到秒的軌道,沒有岔路。
“所以?”她追問,卻已經在等他答案。
鹿鳴川打了轉向燈,車子滑下匝道,路燈一盞接一盞掠過,在他臉上切出明暗的潮汐。
“所以就讓小秋先當小孩吧。”他聲音很輕,卻像在夜色裡劃亮火柴,“七歲做七歲的事,十七歲再去做十七歲的夢。”
白恩月沒說話,隻把手指擠進他指縫,扣緊。
“我怕她將來回憶童年,”他頓了頓,喉結滾了一下,“像我一樣,隻剩下少得可憐的幾個片段。”
車子停在紅燈前,窗外是江城最老的一條梧桐大道。
秋風吹得葉片沙沙響,一眼望去,忽然有種時空隧道的錯覺。
白恩月側過身,額頭抵在他肩線,聲音悶在布料裡:“那就等她自己想飛時,我們再給她搭梯子。”
鹿鳴川低笑,掌心貼上她後頸,輕輕揉了揉:“好。萬一她哪天想當天文學家,我們就把梯子架到星星上去;要是隻想當烤餅乾的小老板,我們就給她買最大的烤箱。”
綠燈亮起,他鬆開手刹,車子重新滑進夜色。
白恩月閉上眼,聽見風掠過車窗的縫隙,帶著若有若無的殘留甜味。
兩個已經長大的孩子,決定一起好好嗬護那個還未長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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