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抬步走過斑馬線。
“隻是”死了……嗎?
紀憐淮在這一刻既無限地與鬱堯產生了共鳴,又並非完全理解。
兩人沉默地走到了路中間,一輛被塗裝得十足引人注目的摩托車突然從斜刺裡飛快地竄出來,速度極快,眼看就要撞上走在稍外側的紀憐淮!
“小心!”鬱堯的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急促。
紀憐淮隻覺得手腕猛地一緊,一股大力傳來,整個人瞬間被拽得往鬱堯那邊踉蹌了一大步。
鬱堯的手臂環過她的肩膀,將她牢牢護在裡側。那輛電動車幾乎是擦著她的外套邊緣疾馳而過,濺起一片渾濁的水花,全潑在了鬱堯外側的褲腿上。
“有病啊!趕著投胎啊!”紀憐淮驚魂未定,衝著摩托車消失的方向吼了一句,心臟咚咚直跳。
手腕上的力道鬆開了。鬱堯的手臂收了回去,仿佛剛才那瞬間的保護隻是她的錯覺。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濕透的褲腳,眉頭都沒皺一下。
“沒事吧?”他問,聲音又恢複了平時的平淡。
“沒事。”紀憐淮趕緊搖頭,臉上有點熱。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裡似乎還殘留著他手指的溫度和力道。
這麼爛俗的橋段居然有一天也發生在自己身上,突然有點無法直麵曾數次破口大罵吐槽戀愛腦編劇的自己——她竟感覺良好。
空氣濕漉漉的,帶著一種雨後特有的清新感,混合著路邊綠化帶裡草木的淡香。氣氛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種微妙的安靜,但好像又有什麼不一樣了。
“你看過星星嗎?”她看著兩人在路燈下拉長的、時而靠近時而分開的影子,忍不住開口打破了沉默,“據說從前廢棄星上有這麼一種說法:人死後就會變成星星掛在天上。”
她自己都被這種話逗笑:“其實現在我們都知道那隻是一些核聚變的產物,隻要有錢還能近距離觀賞……不過人總需要一些載體,承擔慰藉的功能。”
她仰起頭,在夜空中搜尋。
千禧城的霓虹光景像一塊巨大幕布籠罩在城市上空,它太亮了,幾乎快要看不到星空。隻有很偶爾的時候,會有那麼一兩顆星星偷偷跑進來。
“鬱堯你快看!”她驚喜得連聲調都高了幾分,急急拉扯起身旁人的衣袖。
他應聲抬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在斑斕與黑夜交織的天空中看見了兩顆微弱發光的星子。
鬱堯的腳步似乎頓了一下,但幅度極小,紀憐淮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他側過臉,看了她一眼。傘下的光線有些暗,她看不清他具體的表情,隻感覺那雙淺淡的眸子在夜色裡格外亮。
“泡芙,”他平靜地問,語氣裡又好像帶上了一絲不確定,“你想吃嗎?”
紀憐淮忍不住笑了:“吃!”
消食什麼的,再說吧。
兩人於是朝便利店走去,紀憐淮敏銳地捕捉到,他握著傘柄的手指似乎輕輕摩挲了一下光滑的金屬傘骨。當她再次和他並肩,兩隻相隔不遠的手臂在行走間偶爾會輕輕擦過厚厚的外套布料。
“其實,剛才你根本沒吃飽吧?”她狀似隨意地問,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和狡黠。
鬱堯的腳步停了下來。
紀憐淮也跟著停下。
再過一個街區就到公寓了,這家便利店意外地沒采用霓虹燈,在這座城市的雨夜裡顯得有些不一樣。
鬱堯轉過身,麵對著紀憐淮。傘依舊穩穩地撐在兩人頭頂。
細小的雨粉在燈光下像飛舞的碎金,縈繞在兩人之間。紀憐淮能清晰地看到他長長的銀色睫毛上沾著細小的水珠,淺淡的瞳孔似乎不再那麼無機質。
他看著她,沉默了幾秒鐘。那幾秒長得讓紀憐淮覺得周圍的雨聲都消失了。
“人太多了,不太習慣。”他終於開口,聲音在寂靜的雨夜裡顯得格外清晰,連那點“不好意思”的意味都明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