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冬天來了。
這個冬天對於有些人來說很冷。
蛇皮因為經營賭場,被舉報鋃鐺入獄,他經營的那些見不得光的產業也樹倒猢猻散。
而與此同時。
北城郊區,一處建築工地的邊緣,擠著幾間低矮破舊的瓦鋼房。
這裡是建築工人的臨時居住區,寒風毫無阻礙地穿透薄薄的牆壁,屋裡屋外幾乎一個溫度。
蘇月目前就在這裡負責工人的一日三餐。
巨大的鐵鍋裡熬著看不見油花的白菜土豆湯,旁邊籠屜裡是摻了太多玉米麵顯得粗糙暗黃的饅頭。
此刻,蘇月圍著臟汙的圍裙,頭發油膩地貼在額角、
曾經還有幾分水靈的臉龐早被煙熏火燎和生活磋磨得乾黃憔悴,眼角的青紫新舊交錯,那是孫浩的傑作。
剛把晚飯分發完,工人們嘟囔著“沒油水”、“喂兔子呢”散開。
蘇月拖著疲憊的身子收拾灶台,手指凍得通紅開裂。
該不該慶幸?北城最大的地下牌局頭子蛇皮,不知道被誰舉報,進去了。
現在孫浩就是玩,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不過……
蘇月也是房子被收走之後才知道,孫浩在蛇皮那利滾利欠了一個多麼可怕的數額,連房子都被收走了。
如果不是好心人檢舉,恐怕現在她還活在蛇皮要債的陰影之下。
剛把今天結的微薄工錢小心塞進內兜,破簾子就被猛地掀開。
一股冷風夾著酒氣灌了進來。
孫浩趿拉著破棉鞋,眼神渾濁,伸出手,舌頭都喝大了:“錢……拿、拿來!”
蘇月下意識護住口袋,聲音發抖:“沒……沒多少,還得買明天的菜……”
“媽的!”孫浩眼一瞪,一巴掌就扇了過去,打得蘇月一個趔趄撞在灶台上,鍋勺哐當掉地。
“喪門星!屁用沒有!當年要是娶了蘇扶搖,老子早吃香喝辣了!”
“都是你個晦氣東西!克死了我媽!現在連點錢都掙不回來!”
孫母的死,成了他永遠掛在嘴上、用來折磨蘇月的利器。
蘇月捂著火辣辣的臉,眼淚混著灶台上的油灰往下淌,卻不敢哭出聲。
孫浩粗暴地扯開她外衣,把那點零碎毛票全抓了過去,嫌惡地啐了一口:“就這麼點?真他媽廢物!”
數了數錢,顯然不夠他今晚的酒資和翻本的夢想、
孫浩罵罵咧咧地掀簾子往外走,打算去找工頭“預支”點。
蘇月被打得耳鳴眼花,心裡的屈辱和怨恨像毒火一樣燒著。
她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寒風吹得她一個哆嗦,卻比不上心裡的冷。
工地空地上,一群下了工的工人正圍著一台小小的黑白電視機,裡麵播放著新聞。
畫麵信號不太好,滋滋啦啦的,但能清晰看到——
莊嚴的會場,璀璨的燈光。
一個穿著得體、容貌明媚的女子,正從容用流利的英語與外賓交談。
笑容自信,舉止優雅,鏡頭不時給到她麵前精致如同藝術品的菜肴特寫。
屏幕下方打出一行字:傑出青年廚師代表蘇扶搖女士於中外經貿交流國宴後接受采訪。
“哇!這不是以前酒廠食堂那個蘇扶搖嗎?”
“真是她!老天爺,這都成人物了!都能跟外國大官吃飯了!”
“瞧瞧人家這氣派!這英語說的!人長得還跟天仙似的……”
“聽說她男人更厲害,都城來的大乾部子弟,年輕有為……”
工人們的議論聲像針一樣紮進蘇月的耳朵裡。
孫浩也停下了腳步,盯著屏幕,眼睛都直了。
隻覺得屏幕裡那個女人像天上的月亮。
再看看旁邊形容枯槁、滿臉怨氣的蘇月,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扭頭,對著跟出來的蘇月又是一頓低吼:“你看看人家!同樣姓蘇,你連人家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又老又醜的喪門星!”
“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娶了你!屁用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