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驚鴻的怒吼餘音,還在密室裡嗡嗡作響。
天工城主捏著一方絲綢帕子,正哆哆嗦嗦地擦拭袍子上的茶漬。
他動作格外謹慎,生怕那不是茶水,而是能腐蝕法衣的劇毒。
他額角的冷汗,比那片水漬還要顯眼。
“陳董事,您看這……這叫什麼事兒啊……”
城主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心裡已經把姚驚鴻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這哪是請來了一尊財神,分明是請來了一個煞星!
搖光聖子前腳剛被一套聽不懂的黑話氣得道心不穩,後腳誰知道這位天穹集團的董事,又要捅出什麼天大的簍子。
陳長青卻依舊安坐。
他端著茶杯,輕輕吹散浮沫。
剛才那場足以掀翻天工城的衝突,在他眼中,似乎未曾留下半點痕跡。
就在這時,密室破碎的門口,無聲地立住了一道身影。
一個穿著普通灰色學徒服的年輕人。
他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眼神乾淨,氣息平和,與此地的緊張氛圍格格不入。
年輕人沒看城主,徑直走到陳長青麵前,微微躬身,雙手捧上了一枚黑沉沉的鐵牌。
“我家師祖,請先生一敘。”
城主看到那枚鐵牌,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裡彈出來。
他剛到嘴邊的話,被硬生生吞了回去,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
天工閣的信物!
而且,這學徒喊的是“師祖”!
整個天工城,能讓天工閣那位怪脾氣的主人喊一聲“師父”的,隻有傳說中坐鎮地火龍脈源頭的那一位!
陳長青接過鐵牌。
鐵牌入手微溫,質地沉重,常年受地火浸潤。
他點了點頭,站起身。
“帶路。”
……
天工閣,坐落在天工城之巔,正是整座懸空城地火龍脈的源頭。
這裡沒有金碧輝煌的裝飾,更無守備森嚴的護衛。
隻有一座巨大到近乎誇張的鍛造台,和無處不在的、熾熱的創造氣息。
叮!當!
極富節奏的錘擊聲,從閣樓深處傳來,不急不緩。
那韻律,竟與整座城市的地火脈動隱隱相合。
陳長青順著聲音走去。
鍛造台前,他見到了天工閣的主人。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身穿最簡單的麻布短褂,露出兩條肌肉盤結、青筋虯張的手臂。
他赤著腳,踩在被地火烤得微微發紅的地麵上。
他手中握著一柄看似普通的鐵錘,一錘一錘地敲打著一塊燒紅的金屬胚。
汗水順著他額頭的皺紋滑落,滴在金屬胚上,“嗤”的一聲,瞬間蒸發成一縷白煙。
他沒有回頭,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一錘一落之間。
“搖光聖地的人,老夫拒了。”
老人的聲音,和他揮錘的動作一樣,平穩,有力。
“他們帶來的圖紙和材料,不乾淨。”
叮!
又是一錘落下,濺射的火星,在昏暗中劃出短暫而絢爛的軌跡。
“那玩意兒,透著屍臭,還混著無數人的怨氣。”
陳長青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
他能感覺到,這位老人並非在用蠻力鍛造。
他的每一錘,都在喚醒金屬胚中沉睡的靈性。
“那個叫姚驚鴻的小娃娃,隻是個跑腿的。”
老人終於停下動作,將燒紅的金屬胚浸入一旁的冷卻池中,激起衝天的水汽。
他轉過身,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胡亂抹了把臉,這才第一次正眼看向陳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