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
這道意念,並非聲音。
它是一段憑空植入的底層代碼,在陳長青神魂的最深處,悄然複寫。
世界,正在“宕機”。
腳下奔流的金色岩漿河,連同那灼人的熱浪,一同凝固。
時間與空間,被一隻無形的手,從法則層麵強行格式化。
周圍數百道身影,他們臉上敬畏、嫉妒、恐懼的複雜神情,僵硬成一座座沒有生機的蠟像。
光、熱、聲音、觸感……一切定義現實的坐標,儘數歸零。
陳長青懸浮於一片絕對的“無”之中。
這裡沒有上下,沒有古今。
連“存在”本身,都像是一個亟待被修正的程序錯誤,顯得格格不入。
他的麵前,一尊陰影緩緩浮現。
無法用任何尺度去丈量它的輪廓,因為構成它的,是無數破碎星辰的殘骸,是無數死寂文明的廢墟,是無數生靈臨終前最絕望的怨念。
每一粒構成它的塵埃,都曾是一顆燃燒的恒星。
每一道掠過它表麵的暗流,都曾是一個輝煌的紀元。
它本身,就是宇宙的墓碑。
是“終結”這個概念的具象化身。
那陰影,冷冷地“注視”著陳長青。
一股無可抵禦的宏大意誌,如數據決堤,蠻橫地衝入他的意識。
一幅幅畫麵,在他的腦海中強製展開。
他看見,一顆蠻荒的星球上,初生的族群點燃了第一簇火苗,他們仰望星空,瞳孔裡是未來的形狀。
畫麵流轉,他們演化道法,建立橫跨星係的偉大帝國。
然後,沒有然後了。
一場高維存在眼中微不足道的“天災”,帝國覆滅,母星成灰,所有的掙紮都化作宇宙塵埃裡一聲無人聽聞的歎息。
他又看見,一位絕世強者逆天而行,渡過萬重雷劫,終登仙路。
可迎接他的並非永恒,而是天道的“回收”。
一身修為被無情抽取,化作世界延續的養料,隻留下一具不朽的空殼,在無儘的孤寂中漸漸風化。
一次次的輪回。
一場場的悲劇。
眾生掙紮,英雄喋血,文明腐朽。
所有向上的努力,所有求生的呐喊,最終都通往一個早已寫好的結局——冰冷的、毫無意義的死寂。
一切,毫無意義。
【看,這就是‘生’的徒勞。】
那魔念的意誌,帶著一種洞徹萬古的疲憊與悲憫,直接在陳長青的心底響起。
【掙紮是痛苦,希望是更大的痛苦,輪回是對所有生命最殘忍的淩遲。】
【而我,將終結這場酷刑。】
黑影的輪廓似乎柔和了些許,那股怨毒,被一種宏大的、悲天憫人的情緒所取代。
【加入我,擁抱‘歸墟’。】
【我們將賜予這疲憊的宇宙,以及其中所有受苦的生靈,一份最終的禮物——永恒的安寧,徹底的沉眠。】
【這,何嘗不是一種最偉大的慈悲?】
這番話,精準無比地紮進了陳長青道心的最深處。
他畢生所求,不就是一個“穩”字嗎?
不沾因果,藏拙避世,遠離紛爭……
這一切的最終目的,不就是為了求得一份絕對的安穩?
而眼前的魔念,提供了一個終極的解決方案。
永恒的安眠。
沒有天劫,沒有仇家,沒有算計,也沒有明天。
一切歸於虛無,自然也就絕對安全,絕對安穩。
這……
確實是一種終極的“苟”。
陳長青的道心,劇烈動搖起來。
他感覺自己一直堅持的“苟道”,在對方這橫跨宇宙紀元的“寂滅慈悲”麵前,顯得如此渺小,如此……幼稚。
或許,它說的是對的?
就在他的意誌即將被那片死寂的“安寧”所同化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