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宏大的低語仍在神魂深處回響。
每一個音節，都化作一幅幅極致誘惑的畫卷。
沒有天劫，沒有追殺，沒有永無止境的算計。
萬物歸於原點，一切歸於永恒的安寧。
陳長青那顆被他淬煉得堅不可摧的太極道丹，竟真的因此而微微震蕩。
是啊，那樣的世界，何嘗不是他最初的夢想？
然而，這震蕩連一刹那都未曾持續。
“絕對安穩？”
陳長青的神念在自己的意識海中，化作一個清晰的、帶著極致輕蔑的身影。
“你的‘安穩’，是抹除一切可能性的墳墓。”
“我的‘安穩’，是在掌控一切可能性的前提下，悠閒地曬太陽。”
“道不同。”
神念收回，陳長青睜開雙眼，眸光清澈如淵，不染塵埃。
“零，設定航線。”
“目標，虛空封印之地。”
“是，先生。”
太極方舟的船身泛起溫潤的混沌光，無聲無息地調轉方向，向著那片被宇宙遺忘的死亡坐標躍遷而去。
幾乎在方舟啟動的瞬間，三道狼狽不堪的光影從遠方星域遁來，強行停在太極方舟之前。
正是永恒議會那三位真仙長老。
為首那人麵色慘白如紙，強撐著真仙的威嚴，聲音卻抑製不住地顫抖。
“陳道友！我等願隨你同往，共禦大敵！”
陳長青瞥了他們一眼，沒有言語，隻是操控方舟，打開了一道艙門。
三位長老像是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如蒙大赦，連忙化作流光鑽了進去。
他們生怕慢了一步，就會被陳長青永遠拋棄在這片正被虛空陰影吞噬的星域。
方舟再次加速，艦艏輕易撕裂空間。
當它從維度跳躍中脫離時，眼前的景象，讓那三位自詡見慣了宇宙奇觀的真仙長老，齊齊失聲。
這裡沒有星辰，沒有光暗。
甚至沒有上下左右的概念。
入目所及，是無數扭曲的、不斷開合的維度裂隙，像是宇宙身上一道道永不愈合的猙獰傷口。
巨大的、無法用任何已知幾何學去描述的怪異結構體，在虛空中緩緩漂浮、旋轉，自我解構又瞬間重組。
一條本應筆直射出的光線，在這裡會拐上一個凡人無法理解的彎，最終照亮它自己的源頭。
時間在這裡是粘稠的液體。
方舟前端的時間流速，可能比後端慢上數百年。
“這……這是……法則的墳場……”
一位長老失聲喃語，他的道心劇烈搖晃，仙軀之上，竟開始不受控製地長出一些多餘的、毫無用處的光滑觸角。
另一位長老更是駭然發現，自己的記憶正在瘋狂倒流。
童年時一次偷看鄰家仙子洗澡的畫麵，無比清晰地在腦海中浮現，讓他一張老臉瞬間漲得血紅。
就在他們心神失守的刹那，前方一片混沌的虛空突然扭曲。
扭曲中，一幅無比溫馨的畫麵浮現。
那是地球，是昆侖山，是陳長青最初隱居的那間小木屋。
屋前，一個與林晚晴一模一樣的女子，正溫柔地笑著，向方舟招手。
三位長老一怔，心神立刻被那笑容中的寧靜祥和所吸引，竟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哼。”
一聲清冷的輕哼，在方舟內響起。
林晚晴不知何時已站到了舷窗前。
她甚至沒有拔劍。
隻是並指如劍，對著那片“幻象”輕輕一劃。
這一劃，沒有劍光，沒有能量波動。
但那三位真仙長老卻駭然看到，一條無形的、貫穿了“真實”與“虛假”的裂痕，憑空出現。
那片溫馨的幻象，並非如泡沫般破碎。
它像是被剪刀從中間整齊剪開的一幅畫。
不，被斬斷的不是能量，不是法則。
是“虛妄”這個概念本身。
幻象褪去，露出其後猙獰的本體——一個由無數哀嚎的靈魂與破碎法則構成的混沌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