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猛地轉身,露出張溝壑縱橫的臉——正是方才在巷口裝睡的乞丐老伯。老人左眼蒙著的紗布已滑落,露出的眼球渾濁如漿,眼角那道深疤暗紅如凝血,在路燈下顯得格外猙獰。“老伯?”路人驚呼,手指下意識收緊,卻見老人劇烈咳嗽起來,佝僂的背弓成蝦米,灰布衫下的肩胛骨凸起如刀,隔著布料硌得他掌心生疼。
“你、你跑什麼?”路人喘著氣,目光掃過老人肩頭斜挎的帆布包——包帶磨損得發白,露出裡麵半卷泛黃的書冊,封皮隱約可見“寶鈔”二字。老人抬起頭,右眼突然閃過一絲清明,乾裂的嘴唇開合間,缺牙的嘴漏著風:“讓開...晚了...”他的喉間發出“咯咯”響動,像有碎石在滾動,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路人的手腕,指甲縫裡的黑泥蹭上皮膚,涼得驚人。
路人盯著老人腕間的骨質手串,每顆珠子都刻著歪扭的“安”字,包漿油亮得反常。“老伯,您到底要乾嘛?”他壓低聲音,聞到老人身上混著的艾草與腐葉味。
乞丐老伯枯瘦的手掌拍開路人橫在胸前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震得他手腕發麻。老人佝僂的背突然挺直,破軍大衣在夜風裡鼓成風帆,露出裡麵灰布衫下若隱若現的符文刺繡——不是尋常的針線,而是用銀線繡的雷電紋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紈絝子弟!”他的嗓音像把生鏽的刀,割開夜的靜謐,“把你耍嘴皮子的功夫,用到斬妖除魔上!”
路人踉蹌後退半步,盯著老人突然銳利如鷹的眼睛——左眼的渾濁已退儘,瞳孔漆黑如墨,映著變電站鐵塔的輪廓。老人轉身時,帆布包上的銅鈴突然響起,不是清脆的“叮當”,而是低沉的“嗡嗡”,像遠處傳來的悶雷。他展開身形的刹那,路人驚覺其步法詭異,左腳先邁三步,右腳退半步,竟是失傳已久的“禹步”,每一步都踩在無形的星位上。
“老伯!”路人伸手去抓,卻隻揪住片衣角。破軍大衣的布料在指間碎成齏粉,露出裡麵穿著的黑色勁裝,後腰彆著的不是銅哨,而是柄纏著符紙的匕首,刀柄上“斬邪”二字的刻痕裡,凝著暗紅的血漬。老人躍進變電站鐵柵欄的動作輕如狸貓,落地時竟沒發出半點聲響,唯有圍牆上的爬山虎突然劇烈晃動,葉片摩擦聲中,傳出此起彼伏的低吟,像無數冤魂在齊聲誦念往生咒。
路人衝到柵欄前,看見老人在變電設備間穿行,所過之處,警示燈自動熄滅,電纜上的電弧乖乖讓道,仿佛他才是這裡的主人。當老人停在主電纜井旁時,井內突然升起幽藍的光,照亮他此刻的臉——哪裡還有半分乞丐的憔悴,分明是位劍眉星目、鬢角微霜的中年修士,額間道朱砂痣鮮紅如血,正抬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
路人聽著對方遠去的腳步聲在變電設備間回響,他轉頭望向周隊——此時周隊正靠在電力搶修車旁,與車內老師傅聊得投入,警服領口被汗水浸得發皺,手裡的礦泉水瓶在路燈下映出晃動的光斑。
“周隊,”路人快步上前,鞋底碾過碎石子發出“哢嚓”響,“我去院牆邊看看情況。”話音未落,周隊已點頭同意,甚至沒來得及轉頭,隻揮了揮手,指尖的煙灰簌簌落在地上:“注意安全,彆走遠。”他的聲音混著搶修車引擎的轟鳴,卻透著股莫名的信任,仿佛早已料到路人會有此請求。
路人轉身走向圍牆,夏夜的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後腰彆著的鑰匙串——除了家門鑰匙,還掛著枚從城隍廟求來的平安符,朱砂寫的“鎮”字在夜色中泛著暗紅。圍牆下的爬山虎沙沙作響,他伸手撥開葉片,露出半截藍底白字的警示牌:“高壓危險”的“險”字被藤蔓纏繞,竟像是“安”字多了筆。
得到周隊點頭,路人立刻貓著腰疾走,涼鞋底蹭過地麵的碎石子,發出細碎的響。他在圍牆缺口處頓了頓,確認四下無人後,單手撐住牆麵翻身躍進變電站,工裝褲膝蓋處的補丁擦過水泥棱角,蹭掉塊布料。落地時,他借著慣性滾到一台高壓變壓器旁,金屬外殼的餘熱透過衣服傳來,燙得後腰發緊。
變壓器的陰影裡,七八個穿橘色工裝的電工圍在主電纜井旁,安全帽上的頭燈在井內投下晃動的光斑。“邪門了,”最年長的師傅用扳手敲了敲燒黑的電纜,銅芯外翻的斷口在冷光下泛著青灰,“連接處的絕緣膠帶有三層,上周才做的巡檢,怎麼會突然燒穿?”他直起腰時,後腰的工具包滑落,露出半卷《電力安全規程》,封皮邊緣貼著張泛黃的符紙,朱砂寫的“安”字被磨得模糊。
其他工人低聲附和,頭燈光束在井壁上掃來掃去,照亮斑駁的水漬和幾處新鮮的焦痕。路人注意到,焦痕的形狀竟隱約像隻蜷縮的人形,雙手抱頭的姿勢栩栩如生,右手指向電纜斷裂處。“會不會是...動物觸電?”年輕電工的聲音帶著顫音,他摘下安全帽,露出後頸新紋的紋身——是道閃電劈中齒輪的圖案,墨跡未乾,泛著淡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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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傅搖頭,從工具包摸出紅外測溫儀:“動物觸電不會燒成這樣。”儀器探頭貼近電纜的瞬間,顯示屏突然跳紅,數值飆到異常的200c。人群中發出驚呼,有人後退半步,踢翻了腳邊的警示燈。
路人順著老電工的扳手方向望去,目光落在電纜燒熔的斷口。外層絕緣膠皮呈不規則炭化,裂縫裡卻凝著層暗紅物質,不像普通焦痕,倒像是被某種高溫液態物灼穿。他蹲下身,指尖掠過斷口邊緣,金屬表麵竟有細密的齒狀痕跡,像是被巨口啃噬過的骨頭。更詭異的是,內層銅芯的熔斷處呈現放射狀結晶,在頭燈光下泛著幽藍光澤,絕非普通電流過熱所能形成。
“等等...”他喃喃自語,瞳孔突然收縮——在結晶縫隙裡,隱約有縷黑氣纏繞,如同一縷被凍住的煙霧。路人猛地屏住呼吸,後頸寒毛直豎,那黑氣竟在他注視下微微蠕動,化作細蛇狀遊向電纜表皮。他本能地後退半步,後腰撞上變壓器外殼,這才驚覺掌心已全是冷汗。
隨身攜帶的帆布包滑落在地,露出裡麵用黃布包裹的法器。路人迅速扯出六張伏魔印,符咒邊緣的朱砂已被體溫洇開,顯出“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的字樣。他默念咒語,指尖在符麵快速畫過,靈力順著指縫注入紙紋,符咒頓時泛起微光。“東、南、西、北、東北、西南...”他低聲計數,手腕翻轉間,六張符紙分彆射向變電站的六個方位,落地時自動立起,在地麵映出六角星芒。
果不其然,伏魔陣成形的瞬間,電纜斷口的黑氣突然暴走,化作猙獰的鬼臉狀騰空而起。路人聽見身後傳來電工們的驚呼聲,卻不敢回頭,雙手結印再變,腰間的銅鈴應聲而響:“敕令!”六張符紙同時亮起金光,星芒陣中央升起光柱,將黑氣困在半空。那鬼臉發出尖嘯,聲音裡混著男女老少的哭號,震得變電站的警示燈劇烈晃動。
隻見,伏魔陣的金光突然劇烈震顫,路人掌心的銅錢發燙,指明感應來自配電機房方向。他足尖點地躍過電纜井,工裝褲帶掃過警示燈,燈柱搖晃間投出蛛網般的影子。電機房鐵門虛掩,門縫裡滲出縷縷黑氣,纏繞著門把手上的“高壓危險”警示牌,將“險”字扭曲成猙獰的笑臉。
貼近鐵門的瞬間,耳中傳來低頻震動——普通人聽來像遠處的蚊鳴,在伏魔陣的靈力感知中卻如戰鼓轟鳴。路人摸出符紙貼在門上,朱筆“開”字剛觸到金屬,門板突然劇烈抖動,配電箱內傳來“咯咯”的聲響,像是有人在內部抓撓鐵皮。他猛地踹開鐵門,撲麵而來的寒氣裡混著腐葉味,隻見角落的高壓配電箱表麵凝結著白霜,縫隙間滲出暗紅液體,正順著螺絲孔緩緩滴落。
“是附靈!”路人驚呼,指間已夾好三張破邪符。配電箱的抖動突然加劇,櫃門把手扭曲成利爪形狀,“砰”地彈開,裡麵竄出團黑影——不是尋常的靈體,而是由無數電線絞成的怪物,每根銅芯都滴著黑血,末端分裂成蛇信狀的尖刺。
夜霧濃稠如墨,在百年老宅斑駁的飛簷上凝成水珠。路人單膝跪地,指腹蘸著混合了雄雞血與朱砂的符墨,在青磚縫隙間勾勒出玄奧的紋路。十二枚鎮魂釘呈北鬥七星與南鬥六星之勢嵌入牆根,每枚釘頭都刻著鎮魔偈語,暗紅血線順著凹槽蜿蜒相連,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青銅羅盤懸浮在陣法中央,邊緣鑲嵌的二十八宿星圖突然亮起幽藍熒光。路人雙掌結印,口中念念有詞,隨著最後一個字吐出,羅盤轟然轉動,帶動地麵的符紋亮起金芒。陣眼處的鎮魂釘同時震顫,騰起十二道金光直衝雲霄,在空中交織成八卦圖虛影。
"畜生出來吧,不然的話就讓你灰飛煙滅。"路人玄色道袍在罡風中獵獵作響,他掌心翻湧著星輝般的符文,八卦掌紋在月光下流轉,一枚刻滿古老篆文的封印符鑒從掌心緩緩升起。伏魔陣的金光如同實質,穿透雕花窗欞,徑直射向牆角布滿銅綠的老舊配電櫃。
櫃門突然劇烈晃動,鐵鎖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怪物的利爪穿透鐵皮,留下五道焦黑的抓痕,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鐵鏽味。金光觸及怪物皮膚的瞬間,騰起陣陣白煙與"滋滋"的灼燒聲。怪物發出痛苦的嘶吼,將配電櫃撞得歪歪斜斜,裸露的電線迸出電火花,卻被不斷收緊的金光鎖鏈束縛在狹小的空間內。路人凝視著劇烈晃動的配電櫃,指尖掐動法訣,準備隨時催動陣中更強的禁製之力。
路人瞳孔驟縮,掌心符篆泛起的光芒驟然增強。隨著配電櫃傳來刺耳的金屬扭曲聲,那畜生似乎終於意識到無法掙脫伏魔陣的禁錮,先是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緊接著鐵鏽斑駁的櫃門緩緩開啟,一團幽綠的磷火從縫隙中滲出,在潮濕的空氣中凝成詭異的光暈。
他喉間發出低沉的警示,右手已悄然握緊了腰間的雷擊棗木劍。櫃門完全敞開的瞬間,一道灰影蜷縮在布滿電線的箱體內,沾著機油的皮毛下隱隱透出白骨,原本健壯的右後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暗紅的血痂與焦黑的傷口交錯,每顫動一下都扯動著斷裂的筋肉。
這分明是隻渾身纏繞著黑霧的巨犬,犬齒上滴落的黏液在地麵腐蝕出縷縷白煙。它耷拉著沾滿血汙的尾巴,藍光流轉的豎瞳中,恐懼與哀求交織成複雜的情緒。當它試圖撐起身體時,斷裂的腿骨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最終隻能趴在原地,濕漉漉的鼻尖微微翕動,發出類似嗚咽的氣音,像是在祈求生路。
路人劍眉微蹙,握著劍柄的手青筋暴起,卻在對上那雙滿是乞憐的獸瞳時微微滯住。他警惕地向前半步,劍尖始終指著犬妖咽喉,玄色道袍下緊繃的肌肉卻透露出內心的猶豫——這滿身傷痕的妖獸,此刻竟比想象中更顯狼狽與可憐。
就在路人緊繃的肩膀微微鬆弛,眼中警惕尚未完全褪去,卻已緩緩垂下持劍的手。他抬腳正要上前查看犬妖傷勢,一道破風之聲突然從身後襲來。轉頭瞬間,白發淩亂的乞丐老伯不知何時已躍至近前,右手緊攥著一張金光流轉的靈符,渾濁的眼中滿是肅殺。
"畜生,敢到這裡來撒野,看我如何收拾你!"老伯暴喝一聲,枯瘦的手臂青筋暴起,全然不顧犬妖瑟縮顫抖的模樣,徑直將靈符狠狠按向妖獸額頭。蜷縮在配電櫃裡的犬妖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發著藍光的豎瞳裡盛滿恐懼,受傷的右後腿徒勞地扒拉著地麵,試圖躲避即將落下的致命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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