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沒有彆的辦法?不過是想磨磨這小丫頭的性子罷了。那些取巧的招數現在告訴她,豈不是白費了功夫?路人心裡明鏡似的,嘴上卻沒留半點餘地,語氣斬釘截鐵:“想讓她們原諒你,就這法子最實在,立竿見影。怎麼做,你自己掂量著辦。”
話音剛落,他沒等那邊再開口,乾脆利落地按了掛斷鍵。聽筒裡最後傳來的那半聲“喂”被硬生生掐斷,像隻被突然捂住嘴的小雀兒。路人看著暗下去的屏幕,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這小丫頭被慣得太嬌,也該讓她嘗嘗自己動手的滋味了,不然往後怎麼在人堆裡打轉?
他把手機揣回兜裡,轉身往值班室走,腳步輕快得很。晚風從走廊窗戶鑽進來,掀了掀他的衣角,帶著點涼絲絲的愜意。
白日裡的喧囂像被暮色吮儘的墨汁,一點點褪出街道的肌理。最後一縷霞光沉進遠處的樓宇縫隙,華燈便次第亮起,橘黃的、瑩白的、霓虹的光揉在一起,給城市披上了件綴滿碎鑽的黑絨外套。風裡的熱氣散了,裹著些微涼意掠過窗欞,卷起幾片枯葉在街角打旋,遠處傳來夜市收攤的鐵架碰撞聲,混著晚歸車流的引擎轟鳴,織成一張溫吞的夜網。
值班室裡的白熾燈顯得格外亮堂,卻少了白日裡此起彼伏的接警聲和說笑,隻有牆上掛鐘的“哢噠”聲在空蕩裡蕩來蕩去。路人剛把裝備袋往椅背上搭好,正望著窗外路燈下漸次拉長的影子出神——琢磨著今晚該往老城區的巷子多轉兩圈,還是去商圈那邊盯盯夜市——周隊已經揣著對講機從裡間走出來,手裡還拎著兩件反光背心。
“走,出去轉轉。”周隊把其中一件丟過來,布料帶著洗得發白的柔軟,“剛接到通知,城西夜市那邊今晚人多,去看看。”
路人接住背心往身上套,尼龍粘扣“刺啦”一聲粘好,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布料曬過的陽光氣息。他抬頭時,正看見窗外的月亮悄悄爬上雲層,清輝透過玻璃落在值班室的地板上,映出塊菱形的光斑。遠處的高樓亮著零星的燈火,像打翻的星子落進了墨色的海。
“嗯!”他應了一聲,抓起桌上的強光手電彆在腰後,跟著周隊往外走。走廊裡的聲控燈隨著腳步“啪”地亮起,照亮牆角幾盆蔫了的綠蘿。5015警車就停在樓下,車頂的警燈在暮色裡泛著冷光,輪胎碾過地麵的落葉,發出細碎的“沙沙”聲。拉開車門時,晚風卷著遠處燒烤攤的孜然香湧進來,路人深吸了口氣,夜巡的滋味,便在這光影與氣息的交織裡,一點點漫了開來。
5015警車剛拐進刀泉寺轄區的巡邏路線,就被晚高峰的車流死死咬住。暮色已漫過沿街的樹梢,把天空染成塊浸了墨的絨布,路燈次第亮起,橘黃的光暈透過氤氳的水汽,在濕漉漉的柏油路上洇出一片片模糊的光斑。車窗外,每輛公交車都像被強行撐開的沙丁魚罐頭,車門“哐當”一聲打開,湧出的人潮帶著寫字樓裡的空調味和路邊小吃攤的油煙氣,上班族們背著變形的雙肩包,皮鞋跟在人行道上敲出急促的“嗒嗒”聲,連說話都帶著被時間追趕的倉促。
路人的目光像被磨亮的鏡片,掃過沿街每一處人潮密集的角落——職業本能讓他對擁擠的公交站台格外留意。站台的廣告牌亮得刺眼,映著候車人疲憊的臉,而在那些攢動的人頭縫隙裡,總藏著些與這匆忙日常格格不入的東西:比如某雙過分停駐的眼睛,某隻在人群裡遊移的手。
“嘀——”前方車輛突然鳴笛,周隊握著方向盤的手猛地收緊,指節在真皮方向盤上壓出幾道白痕。他忽然偏過頭,下巴往斜前方一點:“看那邊!”
路人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斜前方的公交站台下,三個穿黑色t恤的男人正呈三角之勢,把個姑娘圈在中間。
那姑娘穿一身酒紅色的瑜伽服,像浸了葡萄酒的絲綢裹在身上。緊身的短款上衣剛好蓋到腰線,把圓潤的肩線襯得愈發柔和,肩胛骨在布料下若隱隱現,像兩隻收攏的蝶翼。腰肢細得仿佛一掐就能斷,莫代爾棉的布料帶著細碎的銀閃,在路燈下泛著朦朧的光澤,像落了層星光。領口嵌著圈黑色蕾絲,邊緣呈波浪形,隨著她急促的呼吸輕輕起伏,偶爾露出頸間一小片細膩的肌膚,泛著淡淡的粉。
下半身是條同色係的緊身七分褲,褲料比上衣更輕薄些,緊緊貼在腿上,把大腿的曲線勾勒得恰到好處。褲腳收在膝蓋上方兩寸的地方,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腿,肌肉緊實卻不突兀,像精心打磨過的玉柱。褲腰處係著條細細的銀色鏈條,鏈扣是朵小巧的玫瑰造型,隨著她身體微微的晃動,在酒紅色的布料上反射出細碎的光,像隻停在腰間的螢火蟲。
她背著隻米白色的帆布包,包麵上印著幾筆畫得隨性的向日葵,顏料還帶著點未乾的潤色。細細的帆布包帶勒在圓潤的肩頭,壓出兩道淺淺的痕。雙手死死攥著包帶,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像串捏緊的珍珠,指腹上沾著幾點斑駁的粉筆灰——淺黃的、湖藍的、赭石的,像是剛從畫室出來,指尖還留著調色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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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微微聳著,像隻被風雨驚到的小鹿,後背繃得筆直。下頜線咬得緊緊的,能看到清晰的輪廓,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在眼下投出片扇形的陰影,遮住了眼底翻湧的慌亂,卻遮不住微微顫抖的睫毛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唇色有點淡,嘴角卻倔強地抿著,透著股不肯示弱的秀氣。路燈的光落在她臉上,能看到臉頰泛著薄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怕的,像朵被晚風拂過的酒紅色玫瑰,帶著點怯生生的美。
圈著她的三個男人,渾身上下都透著股讓人不舒服的邪氣,像三隻蹲在暗處的野狗,眼神裡藏著打量獵物的貪婪。
穿黑t的瘦高個留著板寸,頭皮泛著青茬,脖頸左側紋著半隻青色的蠍子——蠍尾翹得老高,毒針淬著冷光,剛好爬到耳垂下方。他假裝漫不經心地扯了扯衣領,其實那衣領平整得很,動作裡全是刻意。胳膊肘往外拐的時候,角度刁鑽得剛好擦過姑娘的胳膊,帶著股劣質煙草混著汗味的酸腐氣。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半截蔓延的文身,像是條扭曲的蛇鑽進袖子裡。他指甲縫裡嵌著黑泥,指腹上還有幾道沒愈合的劃痕,一看就是常年跟粗糲東西打交道的。
另一個矮胖的挺著圓滾滾的啤酒肚,黑色t恤被撐得像麵繃緊的鼓,領口的鬆緊帶早就鬆了,歪歪扭扭地掛在肩膀上,露出胸前一片濃密的黑毛,像團雜亂的野草。他往姑娘身後挪的時候,腳步拖著地,發出“沙沙”的聲響,手背緊緊貼著褲縫,看似規矩,指關節卻悄悄弓了起來,像隻隨時準備撲咬的癩蛤蟆,指節上還沾著點乾涸的褐色汙漬,不知道是啥東西。
最邊上那個染黃毛的,頭發燙得像堆枯草,根根立著,發梢泛著難看的橘色。他嘴裡叼著根沒點燃的煙,煙蒂被口水泡得發潮,在嘴角一顛一顛的,時不時用舌尖頂一下。眼神黏在姑娘的帆布包上,像塊甩不掉的口香糖,把包帶的磨損處、拉鏈的樣式都看了個遍,嘴角掛著絲不懷好意的笑,露出兩顆發黃的門牙。左耳上的銀色耳釘磨得發亮,在路燈下閃著賊兮兮的光,隨著他轉頭的動作,還能瞥見耳後藏著的一道淺淺刀疤。
三人像圍獵似的,腳步時不時挪動半分,把姑娘圈得更緊了些。空氣裡飄著他們身上的汗味、煙味,還有股說不清的鐵鏽味,壓得人心裡發悶。
站台的廣告牌亮得刺眼,把這詭異的對峙照得一清二楚。姑娘下意識往廣告牌後縮了縮,酒紅色的瑜伽服在冷白的燈光下格外顯眼,像朵被陰影困住的花。那三個男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在地上蠕動著,眼看就要將那抹纖細的紅色徹底吞沒。
“路人,拉警報!”周隊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銳利。
路人的手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彈向警報器,指尖觸到冰涼的按鈕時,甚至能感覺到塑料表麵的細小紋路。按下的瞬間,“嗚——嗚——”的警笛長鳴驟然炸開,像兩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剜開晚高峰的嘈雜——公交車的報站聲、小販的吆喝聲、行人的交談聲,全都被這銳不可當的聲響劈成了碎片。
車頂的警燈瘋狂旋轉起來,紅藍光束像兩束躁動的火焰,掃過擁擠的站台。光束掠過那三個男人的臉時,把他們的表情照得忽明忽暗:瘦高個的瞳孔猛地一縮,像被針紮的貓,脖頸上的蠍子紋身仿佛活了過來,隨著吞咽的動作微微蠕動;矮胖的手像被滾油燙到似的,“嗖”地縮回褲兜,啤酒肚劇烈起伏著,t恤領口的黑毛濕了一片,不知是汗還是嚇出來的水;黃毛嘴裡的煙“啪嗒”掉在地上,煙蒂在腳邊滾了兩圈,他下意識地想撿,又猛地縮回手,耳釘在光線下閃得刺眼,嘴角的獰笑僵成了錯愕。
“走!”瘦高個低喝一聲,聲音像砂紙磨過生鏽的鐵管。三人像被驚動的耗子,瞬間鑽進候車的人群。瘦高個動作最利落,胳膊肘往旁邊一拐,撞得一個老太太踉蹌著後退,他卻頭也不回,借著縫隙往前鑽;矮胖的挺著肚子往前頂,像頭橫衝直撞的野豬,用胳膊肘撐開條人縫,肥肉隨著動作顫巍巍的;黃毛緊隨其後,手在人群裡胡亂扒拉,好幾次差點踩到彆人的鞋,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不過幾秒鐘的工夫,三人已像三道黑色的影子,在擁擠的人縫裡鑽得飛快,轉眼就擠到剛進站的107路公交車門邊。車門“嗤”地噴出一股白氣,帶著股空調外機的冷意,在晚風中散開,像條吐著信子的銀蛇,舔過站台的水泥地。
瘦高個動作最利落,他猛地貓下腰,脊梁彎得像張拉滿的弓,幾乎是貼著地麵“嗖”地躥了上去。黑色t恤的下擺被風掀起,露出後腰處一截猙獰的文身,像條尾巴一閃而過。
緊隨其後的矮胖男人就沒那麼順利了。他挺著圓滾滾的啤酒肚往車門裡擠,“哢”地一下卡在了門框中間,肥肉擠得車門都微微發顫。他急得臉通紅,嘴裡“嘿咻嘿咻”地喘著粗氣,雙手往門框上一撐,硬生生把自己往外拔了半寸,又猛地往裡一頂——隻聽“噗”的一聲悶響,總算把肚子塞了進去,t恤領口的黑毛被擠得支棱起來,像團亂糟糟的草。
黃毛最後一個抬腿,他上車時還故意絆了前麵的人一下,嘴裡罵罵咧咧的。臨關門前,他突然頓住腳,腦袋像隻被擰了發條的木偶,猛地往警車方向轉過來。路燈的光剛好照在他臉上,能看見他嘴角還沾著點煙絲,左耳的銀色耳釘在警燈的紅藍光影裡閃著冷光。那眼神陰鷙得像藏在暗處的蛇,瞳孔縮成了針尖,裡麵清清楚楚映著警燈旋轉的紅光,帶著股說不出的怨毒,仿佛要把警車的樣子刻進骨子裡。
車門“哐當”一聲關上,公交車緩緩啟動,尾氣在地上拖出條灰白的帶子。路人望著車尾部的紅色尾燈,像兩顆逐漸遠去的血珠,心裡卻沒半分放鬆。剛才瘦高個回頭的眼神,像根細小的針,紮在他的警惕心上——這群人,怕是沒那麼簡單。
“他們得手沒有?”周隊的目光死死鎖著公交車尾的紅色尾燈,直到它彙入車流,才轉過頭問路人,語氣裡帶著職業性的審慎。
路人指尖還停在警報器按鈕上,剛才那一瞬間的畫麵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姑娘的帆布包拉鏈是拉死的,她被圈住時下意識往站台廣告牌後縮了半步,那三人的手還沒碰到包帶——他篤定地搖頭:“沒,剛好被警笛聲嚇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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