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樓大廳,順著阿姨的指引往右手邊的餐廳拐,路人剛邁過門檻,眼睛“唰”地一下就直了——一張暗紅色的八仙桌上,滿滿當當碼著不下十道菜,白汽裹著香味兒嫋嫋升起,在燈光下泛著暖融融的光暈,那股子混合了醬香、辣香、肉香的氣息,跟長了鉤子似的,直往人鼻子裡鑽。
他忍不住往前湊了半步,鼻尖幾乎要碰到最近的那盤清蒸鱸魚,視線像被磁石吸住似的,在菜盤上慢慢溜了一圈——
清蒸鱸魚臥在青花白瓷盤裡,魚身完整得像剛從活水潭裡撈出來,銀白的魚鱗在燈光下泛著細碎的光。魚眼亮晶晶地凸著,像兩顆浸了水的黑瑪瑙,身上鋪著一層翠綠的蔥絲和鮮紅的椒絲,紅綠相間,看著就清爽。湯汁泛著淡淡的琥珀色,表麵浮著一層薄薄的油光,還漂著幾粒金黃的花椒,湊近些聞,能嗅到魚肉的鮮甜混著花椒的微麻,饞得人直抿嘴。
旁邊的手撕黃牛肉堆得像座小丘,肉絲根根分明,帶著點韌勁的紋理看得一清二楚。每一絲肉上都裹著透亮的紅油,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油光閃閃的,芝麻撒得勻勻的,黑的白的星星點點嵌在紅亮的肉絲裡,瞅著就帶著股子嚼勁兒,仿佛能聽見牙齒咬下去時“咯吱”的脆響。
醋溜大白菜炒得油亮,菜葉梗子帶著點焦邊,是火候到家的標誌。酸香混著鍋氣直往腦門衝,那股子酸不是澀口的尖酸,是帶著點甜的醇厚,梗子切得大小均勻,咬下去肯定脆生生的,湯汁濃稠地裹在菜上,連盤底的汁兒都想拌著米飯吞下去。
刀拍黃瓜切得塊頭勻稱,不是那種細嚼慢咽的薄片,是能大口咬的厚實塊,上麵淋著紅亮的辣椒油,像剛潑上去似的,還在微微顫動。蒜瓣兒拍得扁扁的,香菜碎撒得俏皮,星星點點落在黃瓜上,湊近了能感覺到股子涼意,像是剛從井水裡撈出來,混著蒜香和辣香,清爽得能解半桌的油膩。
油燜黃鱔段裹著濃稠的醬汁,鱔魚段蜷成小圈圈,每一圈都裹得均勻,醬色裡透著點甜香,是用老冰糖熬出來的那種醇厚。筷子輕輕一戳就能紮進去,連骨頭縫裡都像是浸足了味兒,醬汁濃稠得能掛在筷子上,看著就知道是慢火燜出來的功夫菜。
爆椒肥腸冒著絲絲熱氣,青椒是那種辣勁十足的小米辣,紅的綠的混在腸子裡,肥腸洗得乾乾淨淨,泛著油光卻不見半點臟東西。青椒的辣香混著腸衣的油香,還沒動筷子,那股子鮮辣就往鼻子裡鑽,咬一口怕是能鮮掉眉毛,韌勁兒十足又帶著點油脂的香,越嚼越有味道。
還有一大盆豬肝粉絲湯,湯色清亮得能照見人影,是用骨頭熬出來的高湯,表麵浮著層淡淡的油花。豬肝切得薄薄的,嫩得像能掐出水,粉絲在盆底若隱若現,白花花的透著亮,飄著的蔥花綠得發亮,還撒了點白胡椒,看著就暖胃,喝一口怕是能從喉嚨暖到肚子裡。
最讓路人驚喜的是桌角那兩盤——
萵苣炒肉盛在粗瓷白盤裡,萵苣切得粗細均勻,像一根根碧綠的玉簪子,綠得透亮,帶著點水珠似的瑩潤,連靠近菜心的地方都泛著嫩生生的鵝黃。肉片切得薄厚適中,邊緣微微卷曲,帶著漂亮的油花,在燈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顯然是火候拿捏得剛好,炒得嫩而不柴,還帶著點鍋氣的焦香。翠綠的萵苣裹著清亮的油汁,和粉嫩的肉片纏在一起,筷子一挑,能看見油汁順著菜梗往下滴,那股子清爽的香混著肉香,勾得人喉頭直動。
旁邊的鹵豬蹄更是誘人。整隻豬蹄剁成勻稱的塊,碼在深醬色的盤子裡,皮色醬紅發亮,像抹了層透亮的蜜,連豬皮上的細毛都處理得乾乾淨淨。用筷子輕輕往皮上一戳,能毫不費力地陷進去半寸,皮肉顫巍巍地晃著,顯然是燉到了家。湊近了聞,那股子老鹵的醇香直往鼻子裡鑽,是八角、桂皮、香葉混著陳年老醬的味道,連骨頭縫裡都透著股子厚重的香,光是看著那顫悠悠的皮肉,就知道入口定是軟糯脫骨,鹵汁能從舌尖鮮到舌根。
他忍不住重重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視線落在身旁的阿姨身上。見她皮膚白淨,手上連點灶台的老繭都沒有,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實在沒法把這滿桌硬菜和她聯係起來,便帶著點不可思議的語氣問道:“阿姨,這滿滿一桌子的佳肴……真都是您親手做的?”
“是啊,”阿姨正拿著白瓷碗盛飯,手腕輕輕一轉,米飯就堆得像座小尖山,上麵還特意壓了個小窩。她聞言抬頭,眼裡帶著點innocent的疑惑,嘴角卻噙著淺淺的笑,“怎麼啦?是看著不合胃口?”
路人深吸一口氣,那股子勾人的香味順著鼻腔往肺裡鑽,差點把魂兒都勾走。他咂了咂嘴,語氣裡滿是真心實意的讚歎:“‘聞香識菜品’這話真是一點不假!就這味兒,光聞聞就夠我流半盆口水了——我敢說,比巷口那家開了三十年的老字號飯館做得還香!”說著,還故意誇張地吸了吸鼻子,逗得阿姨“噗嗤”一聲笑出了聲,眼角的細紋裡都盛著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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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在舌尖打個轉,身後突然炸響一道清亮又帶刺的女聲,像顆剛剝殼的辣椒:“奶奶,怎麼還把他這種好色之徒留著吃飯?”
路人回頭一瞧,沈嫚不知啥時候戳在了餐廳門口,穿件黑色短款夾克,拉鏈拉得老高,襯得脖頸又細又白,頭發利落地束成個高馬尾,梢頭還在微微晃。她雙手抱在胸前,眉頭擰得跟打了個結似的,眼神裡的戒備都快溢出來了,活像隻撞見偷魚賊的貓。
“哎——嫚嫚!”李老伯剛從樓梯上挪下來,聽見這話,腳步一頓,故意把臉板得跟塊門板似的,佯怒道,“你這丫頭片子怎麼對客人這麼說話?沒大沒小的!回頭我讓你爸好好教教你規矩!”
沈嫚那點辯解的話剛要從嘴角冒出來,嘴唇還沒抿成反駁的形狀,路人倒先“唰”地轉過身來,動作快得像被風吹動的樹葉。他故意把眼神往她胸前溜了溜——那目光直勾勾的,跟兩道淬了火的小鉤子似的,黏在身上似的挪不開,眼角眉梢都帶著點不懷好意的壞笑。
嘴角噙著的那抹促狹,像藏了顆偷來的糖,甜絲絲又帶著點狡黠。他慢悠悠地咂摸了兩下嘴,像是在品味什麼珍饈,拖長了調子吐出一句:“真是秀色可餐呀!”
話音剛落,喉結還配合地上下滾了滾,那幅度大得像吞了顆棗子,把方才被滿桌菜勾出來的口水咽得“咕咚”一聲,響亮得能讓灶台上的鐵鍋都顫三顫。末了,他還故意往回縮了縮脖子,眼睛卻依舊瞟著沈嫚,活像隻偷腥得逞還敢搖尾巴的貓。
沈嫚被這目光掃得渾身一僵,臉頰“騰”地燒起來,連耳根都紅得像熟透的櫻桃,剛到嘴邊的話全堵在了喉嚨裡,隻剩得攥緊的拳頭在身側微微發顫。
“爺爺!爺爺你快看!”沈嫚的臉“騰”地紅透了,跟抹了層胭脂似的,連耳尖都泛著粉。她跺了跺腳,指著路人的手都在微微顫,聲音氣鼓鼓的,像隻被踩了尾巴的小獸:“你看他那雙色眯眯的眼神!都快黏在人身上了!我說他是好色之徒,半點沒冤枉他吧!”她拽著李老伯的胳膊使勁晃,馬尾辮甩得跟撥浪鼓似的,一肚子委屈沒處說,活像吞了黃連的小啞巴。
阿姨在一旁看得直樂,手裡的飯勺都差點掉桌上,偷偷拽了拽路人的袖子,壓低聲音笑道:“這丫頭就是護短,跟她爺爺一個脾氣,你彆跟她計較——快坐快坐,菜都要涼了。”
李老伯被沈嫚晃得胳膊發酸,又瞅著路人那副“我就逗你玩”的欠揍樣,忍不住在沈嫚腦門上輕輕敲了下:“行了行了,人路老弟跟你開玩笑呢,多大姑娘了還臉紅脖子粗的。”說著往餐桌邊努了努嘴,“趕緊洗手吃飯,再鬨菜都被你爺爺我一個人吃光了!”
李老伯沒理會沈嫚那點小性子,目光往旁邊縮著脖子、大氣不敢出的長毛身上溜了溜,眉頭輕輕蹙起,眼角的皺紋裡都帶著點長輩的憂心。他往沈嫚跟前湊了半步,聲音放得緩了些:“嫚嫚你都老大不小了,二十好幾的姑娘家,這說炸就炸的脾氣是不是該磨磨?真擔心這以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是輕輕歎了口氣,像是怕說重了傷著孩子。
他這話剛說了一半,尾音還飄在半空,就被阿姨笑著打斷了。阿姨剛把最後一碗飯盛好,白瓷碗裡的米飯堆得像座圓潤的小尖山,顆顆米粒飽滿得發亮,還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米香混著淡淡的米油甜氣直往人鼻子裡鑽,勾得人胃裡“咕咕”叫。
她轉身把飯碗往沈嫚跟前的桌角一放,碗底與桌麵碰撞出“嗒”的輕響。另一隻手抬起來,輕輕揉了揉沈嫚束得緊緊的馬尾辮,指尖蹭過發梢的黑色橡皮筋,帶起幾根調皮的碎發。那語氣軟得像剛從糖罐裡撈出來的,甜絲絲的能化在心裡:“以後怎麼啦?我就喜歡咱家嫚嫚這直來直去的性子,心裡想啥就說啥,天真無邪的多好,總比那些藏著掖著、一肚子彎彎繞繞的強。”
說著,她衝沈嫚眨了眨眼,眼尾的細紋裡漾著笑意,帶著點小姑娘似的俏皮哄勸:“來,先吃飯。你爺爺那老倔頭,等你吃飽了才有力氣跟他理論——保管讓他輸得心服口服,到時候嘴笨得連句反駁的話都想不出來,隻能乖乖認錯。”
沈嫚被她揉得肩膀都鬆了,方才憋著的氣像被戳破的氣球,悄沒聲地泄了。阿姨又順手夾了塊鹵豬蹄放進她碗裡,蹄筋顫巍巍的,鹵汁順著米粒往下淌:“快吃,這蹄子燉了倆鐘頭,脫骨的。”
“我就知道奶奶最疼我!”沈嫚被這幾句熨帖的話哄得眉開眼笑,方才那點炸毛的氣性像是被灶台上的熱氣蒸化了,瞬間煙消雲散。嘴角咧得老大,能清清楚楚看到兩顆尖尖的小虎牙,映著燈光閃著點俏皮的光。
她伸手接過飯碗時,手腕輕輕一轉,指尖先在碗沿碰了碰,像是怕燙似的。隨即故意往李老伯那邊斜了斜眼,嘴角撇得能掛住個油瓶兒,下巴微微揚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帶著點小得意的傲嬌:“不像某些人,胳膊肘總往外拐,眼裡就沒我這個孫女,一點都不疼我。哼!”那聲“哼”尾音微微上挑,帶著點撒嬌的軟糯,半點真生氣的意思都沒有。
說罷,她往阿姨身邊緊了緊,肩膀幾乎要靠上阿姨的胳膊,嘰嘰喳喳地說起剛才在廚房看到的趣事。一會兒用筷子尖戳了戳鹵豬蹄,眼睛亮晶晶的:“奶奶您看這蹄子,燉得筷子一戳就爛,我剛才偷偷嘗了口,那鹵汁香得能多吃半碗飯!”一會兒又指著清蒸鱸魚,語氣裡滿是驚歎:“還有這魚,蒸得剛好,筷子一夾就起肉,一點都不碎,上麵的蔥絲椒絲看著就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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