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順著老者的指尖往後院崖邊望去,目光剛落在那物上,無不倒吸一口涼氣,連呼吸都跟著頓了半拍——崖邊竟赫然架著一道百米長的軟梯,看著就讓人心頭發怵。
那軟梯是用粗麻繩編織而成,繩身泛著深褐色的陳舊色澤,像是被風雨侵蝕了多年,早已褪儘了原本的鮮亮,遠遠望去,活像一條蔫頭耷腦的褪色巨蟒,歪歪扭扭地懸在兩座山之間,連梯階都高低不平,透著幾分隨時會散架的脆弱。
再往下看,軟梯下方是深不見底的霧淵,白茫茫的霧氣在淵底翻滾,像煮沸的開水,誰也說不清底下藏著什麼。偶爾有山風順著崖縫掠過,軟梯便立刻劇烈晃動起來,繩身左右搖擺,幅度大得能甩出去半米遠,連綁在崖壁上的鐵環都被拽得“吱呀——吱呀——”作響,那聲音又尖又澀,像老舊木門開合的呻吟,震得人耳膜發疼,心都跟著揪緊。
陽光透過崖間的薄霧,零零散散地照在繩梯上,借著這光,眾人能清晰看到梯身的破損——好幾處麻繩磨損得厲害,露出裡麵灰白的纖維,像老人乾枯的發絲,還有兩處破洞格外顯眼,能直接看到底下翻滾的霧氣,風一吹,破洞處的麻繩還會輕輕顫動,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斷裂。
卦莊的女弟子看得臉色發白,下意識地抓住身邊師兄的袖子;五行門的小石頭也收了笑意,瞪大了眼睛盯著軟梯,咽了口唾沫;連一向沉穩的馬坤,都皺緊了眉頭,扛著的開山刀不自覺地攥得更緊——這軟梯看著就不靠譜,要順著它爬去對麵,簡直是在拿命賭。
“第二項考驗,一炷香內徒步過雲梯。”大師兄的聲音陡然轉冷,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此刻銳利如刀,掃過眾人時帶著無形的壓力,“能站到對麵崖壁的,才有資格靠近老蜮的巢穴。誰先上?”
話音未落,他已率先踏上軟梯,月白色道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季五和光天緊隨其後,一個步伐穩健如履平地,一個扶著梯繩搖搖晃晃卻總能化險為夷。三人的身影很快沒入對岸的崖洞,隻留下晃蕩的繩梯和滿地被風吹落的香灰——那炷計時的線香,已經燃去了三分之一。
路人盯著繩梯上晃悠的木板,感覺心臟正順著喉嚨往上爬。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短刀,冰涼的棗木刀柄讓他稍定心神。可一想到小葉子或許正被綁在河底,聽著這繩梯“吱呀”的聲響,竟莫名覺得像她平日搖著撥浪鼓的聲音。他狠狠咬了咬舌尖,把湧到嘴邊的膽怯咽了下去,第一個邁步走向崖邊——麻繩在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而對岸的黑暗裡,似乎正有什麼在等著他。
大師兄三人的身影剛隱入軟梯橋儘頭的霧靄,梯身還在風中輕輕晃蕩,人群中突然炸響一道渾厚如鐘的嗓音。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位中等身材的漢子從卦莊弟子中邁步而出——他身著玄色錦袍,袍角繡著暗銀坎卦紋,腰間懸著枚巴掌大的青銅令牌,令牌上“坎堂”二字清晰可見。這是卦莊坎堂堂主石墨,他麵容方正,眉骨突出,眼神銳利如鷹,下頜線繃得筆直,透著股不怒自威的沉穩。
石墨雙手抱拳,手臂繃得緊實,朝大師兄離去的方向微微躬身,語氣鏗鏘有力,不帶半分遲疑:“在下卦莊坎堂堂主石墨,願陪三位前輩第一個過橋,為我卦莊弟子探清梯上凶險,也不讓七星塚的前輩看輕了我們!”
話音未落,他立刻沉肩墜肘,氣沉丹田——玄色錦袍下的脊背挺得筆直,雙腿屈膝紮成標準的馬步,腳尖穩穩踩在軟梯邊緣磨損的麻繩上,連鞋底沾著的碎石都沒掉落。他雙手緊扣兩側碗口粗的繩梯,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每一步落下都極輕極穩,軟梯在他腳下隻微微顫了顫,便被他穩穩壓製,玄色的身影如釘在梯上一般,朝著對岸穩步挪去。
石墨的腳步聲還沒在崖邊徹底消散,人群中突然又炸響一道爽朗的喊喝,力道足得讓空氣都跟著震了震:“好一個石堂主!夠痛快!”
循聲望去,五行門的馬坤正大步流星地從人群裡走出來。他身形本就魁梧,此刻邁著大步,每一步都踩得地麵輕輕發顫,黝黑的肌膚在日光下泛著健康的油亮光澤,那是常年在外奔波、被日曬雨淋養出的結實模樣。身上的明黃勁裝領口敞著,沒係扣子,露出底下結實的鎖骨,鎖骨旁還橫著幾道淺淡的刀疤——那是去年跟山匪惡鬥時留下的,此刻在陽光下若隱隱現,透著股悍勁。腰間係著的紅綢帶被山風卷著,獵獵作響,末端繡著的“水”字隨著動作翻飛,格外惹眼。
走到崖邊,馬坤猛地停下腳步,咧嘴一笑,絡腮胡被他笑得往兩邊扯,露出兩排白得晃眼的牙齒,連嘴角的胡茬都透著股爽朗勁兒。他眼神裡滿是不服輸的亮芒,像燃著簇小火苗,掃過卦莊眾人時,還帶著幾分“彆想獨占風頭”的較勁。
“五行門水係馬坤,也來陪石兄走一遭!”他嗓門大得驚人,震得崖邊的草葉都跟著輕輕發顫,“咱五行門可不能讓你們卦莊獨自出這個風頭!小師妹還在對麵等著,救人的事,咱五行門的漢子,從來都不能落人後!”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說著,他還拍了拍腰間的開山刀,刀鞘與刀柄碰撞發出“哐當”一聲脆響,像是在給自己助威。明黃勁裝的下擺被風吹得貼在腿上,勾勒出結實的腿部線條,整個人站在崖邊,活像尊鐵塔,透著股“隻要能救人,刀山火海都敢闖”的悍勇勁兒。
說完,馬坤扭頭朝站在崖邊的路人眨了眨眼——那眼神帶著幾分默契的俏皮,像是在遞暗號。接著他咧嘴露出個爽朗的笑,絡腮胡都跟著往上提,還趁眾人不注意,悄悄衝路人豎了個大拇指,指尖的厚繭在日光下泛著光,那模樣分明是在說“兄弟一會兒跟上,咱一塊兒救人”。
沒等路人回應,他便轉過身,也學著石墨的樣子,深吸一口氣,雙手死死攥住軟梯頂端的粗繩。指腹蹭過麻繩上粗糙的纖維,磨得掌心微微發疼,他卻渾不在意,隻將繩子往掌心又收了收,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隨後,馬坤腳步輕快地踩上第一級梯階——明黃的身影緊隨在石墨的玄色錦袍後,像團移動的光,格外顯眼。軟梯因突然增加的重量,晃得比剛才厲害些,左右搖擺的幅度大了不少,梯身的繩結被拽得“吱呀、吱呀”輕響,聽得崖邊眾人心裡發緊。
可馬坤卻半點不顯慌亂。他常年在河邊撐船,練出了極強的平衡感,隻見他雙腳穩穩踩在梯階上,膝蓋微微彎曲,像紮根的老樹般穩住身形。偶爾軟梯晃得厲害,他還能騰出一隻手,輕輕扶一把差點晃倒的自己,甚至有空低頭朝底下喊了句“石兄,咱可得比一比誰快”,聲音裡滿是乾勁,哪裡看得出半分懼意。
明黃勁裝的下擺被山風掀起,隨著軟梯的晃動輕輕飄著,腰間的紅綢帶更是被吹得筆直,可馬坤的腳步卻始終穩得很,一步一步朝著對麵崖壁挪去,那背影透著股“隻要能救小師妹,再險也不怕”的悍勁。
江湖門派,最看重的便是臉麵與氣勢。石墨和馬坤這兩個“出頭鳥”一帶頭,剩下的人哪裡還按捺得住?卦莊的年輕弟子們最先炸了鍋,一個留著寸頭的弟子攥緊短劍,高聲喊道:“不能讓坎堂主獨自冒險!咱們跟上去!”話音未落,三四個玄色身影便爭先恐後地往軟梯上擠,錦袍的下擺互相勾扯,有人差點被推得摔下崖,還好及時抓住了身邊人的胳膊才穩住。
五行門的漢子們也不甘示弱,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拍著胸脯喊道:“咱五行門的人,可不能輸給卦莊的小子!衝啊!”說著,便帶著四五個同伴往橋上衝,明黃勁裝與玄色錦袍在梯口擠作一團,有人被踩了腳,疼得齜牙咧嘴卻不敢喊出聲;有人死死抓著前麵人的腰帶,腳步踉蹌得像喝醉了酒。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原本僅供兩人並行的百米軟梯橋,瞬間變得人山人海——玄色與明黃的身影交錯重疊,擠得滿滿當當。軟梯被這麼多人的重量壓得劇烈晃動起來,粗麻繩彎出明顯的弧度,繩結發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橋下的雲霧被攪得翻滾不休,偶爾有碎石從梯上掉落,墜入深淵後連點聲響都聽不見。
路人站在崖邊,看著眼前亂糟糟的場麵,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眉心擰出一道深深的褶子。耳邊全是弟子們的爭執聲、軟梯晃動的“吱呀”聲,還有人被擠得驚呼,亂得像炸開了鍋。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腳跟剛碰到崖邊的碎石,就感覺胳膊被人拽了一下——原來是個卦莊的年輕弟子被擠得失去平衡,差點摔下崖,正朝著他這邊倒來。路人反應極快,伸手穩穩扶住對方的胳膊,指尖觸到對方冰涼的錦袍袖口,還不忘叮囑一句:“小心點,彆往崖邊靠!”那弟子臉色發白,連聲道謝,趕緊往人群後縮了縮。
目光重新落回軟梯上,路人看著上麵互相推搡的人影——有人急著往上爬,有人怕被擠下去死死拽著繩子,軟梯晃得比剛才更厲害,連綁在崖壁的鐵環都在“哐當”作響。他心裡暗自嘀咕:這哪是過橋,簡直是搶命!底下可是深不見底的霧淵,真要是掉下去,連個影子都找不著,彆說救小葉子,自己的命都得搭進去。這些人怎麼就光顧著爭“誰先上梯”的臉麵,把這麼大的危險拋到腦後了呢?
他下意識地攥了攥腰間的短刀,刀柄的木質紋路硌著掌心,讓他混亂的心緒安定了些。眼神掃過那些爭得麵紅耳赤的弟子,又望向軟梯對麵隱約可見的崖壁,心裡漸漸有了主意:不如等這股爭搶的勁頭過去,沒人擠了,再穩穩當當地上梯。
畢竟,比起爭一時的臉麵,平平安安抵達對岸,才能真的幫上小葉子——要是自己都栽在這軟梯上,再急、再爭,也沒半點用處。想通這點,路人往後又退了些,找了個相對寬敞的角落站定,一邊留意著軟梯的動靜,一邊等著人群冷靜下來,眼神裡滿是篤定。
軟梯上的人影漸稀,最後守在崖邊的隻剩路人和柳工。柳工早按捺不住,腳邊的碎石被他踢得“咕嚕嚕”滾出老遠,他搓著滿是老繭的手,湊到路人身邊,急得連聲音都拔高了些:“路兄弟!你瞧兩派的人都穩穩上去了,咱咋還杵在這兒?快,也上去試試!彆磨蹭啦!”他眼神直勾勾盯著軟梯,腳指頭都在鞋裡動,顯然早想踏上去。
路人單膝跪地,另一條腿向後伸直,掌心死死撐在膝蓋上,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連手背的青筋都隱約凸起。粗布短打的褲腿被他繃得發緊,露出腳踝處結實的肌肉線條,每壓一下腿,都能聽見關節處傳來“咯吱”的輕響,像是在為接下來的動作預熱。
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有的滴落在地麵的碎石上,暈開一小片濕痕;有的則滑過下頜,掛在下巴尖上,他卻渾然不覺,隻專注地調整著呼吸。“一、二、三……”他嘴裡小聲數著節拍,聲音壓得極低,隻有自己能聽見,眼神卻亮得很,像藏著團躍躍欲試的火。
喜歡黃泉守夜人請大家收藏:()黃泉守夜人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