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則還保持著生前的完整模樣,暗綠色的鱗片在冰層下泛著幽幽的冷光,那綠光不像活物鱗片該有的瑩潤,反倒像淬了冰的翡翠,透著股死寂的寒意。鱗片邊緣的紋路清晰得能看清每一道細小的凸起,甚至能瞧見鱗片根部與皮膚連接的細微縫隙,隻是全然沒了半分光澤,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生氣,隻剩一具僵硬的軀殼嵌在冰裡。
其中一頭的模樣尤為慘烈——它的腦袋右側像被千斤巨石狠狠碾過,陷下去的弧度能容下半個拳頭,暗綠色的鱗片在撞擊處碎成了指甲蓋大小的細小碎片:有的碎片尖端還凝著尖尖的冰晶,像細小的冰刺,死死嵌在顱骨的裂縫裡,連鱗片表麵原本光滑的質感,都被擠壓得變了形;有的則散落在周圍的冰層中,像被摔碎的暗綠色翡翠,即便過了萬年,依舊能看清鱗片上因撞擊而變得模糊的紋路,那些紋路扭曲著,像是在無聲訴說著當時的劇痛。
一道猙獰的裂痕從它的頭頂一直延伸到下頜,裂口中的顱骨清晰可見,邊緣還帶著不規則的碎茬,像一道醜陋的傷疤刻在臉上。裂口最寬處能輕鬆塞進兩根手指,裡麵嵌著三塊棱角分明的碎石——最大的那塊有拇指大小,表麵沾著早已發黑的碎屑,細看還能瞧見碎屑上殘留的淡綠色痕跡,顯然是當年被巨石砸中頭部時,連同碎石一並嵌進了傷口,連半點脫落的跡象都沒有。
更令人心驚的是,它的眼瞼還微微睜著一條縫,露出裡麵渾濁的眼球——眼球早已失去光澤,卻沒有完全閉上,像是在最後一刻還想看清周遭的景象。顯然,它當年還沒等鮮血衝破鱗片滲出皮膚,還沒等劇痛順著神經傳遍全身,就被突如其來的極寒瞬間裹住,將這份血肉模糊的慘烈永遠鎖在了冰層裡。連它脖頸處鱗片因最後一次顫抖而泛起的細微弧度,都被完整地保留了下來,那些鱗片微微翹起,仿佛下一秒還會因劇痛而輕輕抽搐,讓這份定格的慘烈更添了幾分真實的寒意。
還有一頭的四肢扭曲成令人心驚的詭異角度,左前肢像被生生擰斷的樹枝,以一個完全違背生物常理的姿勢反向彎折——本該朝前的關節硬生生轉向後方,凸起的骨節處皮膚早已凍裂,暗綠色的鱗片碎成細小的粉末,混在冰層裡,露出裡麵泛著冷光的灰白色骨骼。那骨骼斷口處參差不齊,邊緣還帶著新鮮的骨質紋理,甚至能看見骨碴上殘留的淡粉色骨髓痕跡,顯然是被巨大的外力生生折斷,連半點緩衝的餘地都沒有。
它的右爪深深嵌進冰麵,五根鋒利的趾甲泛著暗灰色的寒光,尖端刺破冰層表層,幾乎要穿透到下方更深的凍土層,在冰麵上留下五道深約半指的劃痕——劃痕邊緣還帶著細碎的冰屑翻卷的痕跡,那些冰屑像被鐵器鑿過般,帶著尖銳的棱角,有的還粘在趾甲縫隙裡,絲毫沒有被萬年時光磨平的跡象,仿佛下一秒還會隨著爪子的動作簌簌掉落。
指縫間緊緊夾著三片同伴的暗綠色鱗片,每片都有成人拇指大小:那些鱗片邊緣齊整得像用薄刃鋼刀精心切割過,沒有一絲磨損或磕碰的缺口,表麵還泛著一層極淡的瑩光,不像封存了萬年的遺物,反倒像剛從活蜮身上脫落;若湊得再近些,甚至能看見鱗片內側殘留的淡粉色肌理,肌理間還沾著一絲極細的、早已發黑的纖維——那纖維卷曲著,帶著活物皮膚表層特有的柔軟質感,像慌亂中從同伴身上撕扯下來的組織,還沒等褪去最後一絲生機,就被瞬間凍結在冰層裡,連纖維上肉眼難辨的細小絨毛,都清晰得能看清走向。
不難想象,它當年正混雜在密密麻麻的族群中倉皇逃跑,粗糙的腳掌踩在剛凝結的薄冰上,每一步都帶著打滑的踉蹌,冰麵被踩得發出“咯吱”的脆響。身後是蜂擁而來、同樣驚恐的同類——有的同類透明翅膀還在慌亂地扇動,帶起的冷風刮得它脊背的鱗片微微發顫,甚至有同伴的爪子不小心踩在它的尾尖上,留下淺淺的印記。
突然,一隻比它粗壯兩倍的深綠色爪子從斜後方狠狠踩來,那爪子上的鱗片泛著冷硬的光,趾甲鋒利得能劃破冰層,一腳踏在它纖細的左前肢上——隻聽“哢嚓”一聲脆響,骨頭斷裂的聲音短促而刺耳,卻沒來得及在冰冷凝滯的空氣裡傳開半分。
身後擁擠的同類早已失了秩序,密密麻麻的腳掌推著它向前撲去,它的身體不受控製地踉蹌了兩步,左前肢無力地垂落,關節處的鱗片因受力而裂開細縫。危急關頭,它的右爪下意識地狠狠摳向冰麵,五根趾甲瞬間嵌入冰中,連指節都因用力而微微發白,隻想抓住一點支撐穩住身形,哪怕能多逃一步也好。
可肢體折斷的劇痛還沒順著神經傳到大腦,那尖銳的痛感甚至沒來得及在它意識裡成型,還沒等它張開嘴,露出細密的尖牙發出痛苦的嘶吼,那能凍結一切的寒氣就如決堤的潮水般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那寒氣不是尋常的冷,而是帶著刺骨的銳度,像千萬根細如牛毛的冰針,瞬間刺穿它暗綠色的鱗片,鑽進它的皮肉、骨骼,甚至順著血管蔓延到五臟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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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一層無形的冰網將它牢牢裹住,它的身體瞬間僵在原地,連右爪摳挖冰麵的力度都沒來得及變化,垂落的左前肢還保持著斷裂的弧度,連瞳孔都沒來得及因恐懼收縮,依舊是最初那驚恐的模樣,就這麼永遠定格在了逃亡的姿態裡,成了萬年冰層中一道凝固的悲劇剪影。
連它右爪摳挖冰麵、試圖向前爬行的力度都永遠定格在了最後一刻——爪子深陷冰中,指節因用力而微微凸起,連爪墊處因緊繃而顯現的紋路都清晰可見;腿部肌肉緊繃的線條在冰層下一目了然,肌肉的弧度還保持著發力的狀態,像一尊被瞬間凝固的雕塑。整幅畫麵就像一幅被高速相機抓拍的逃亡剪影,將那份瀕臨死亡的絕望與不甘,永遠封存在了這萬年不化的寒冰裡,連空氣都仿佛因這份定格的痛苦而變得更加冰冷。
更有幾頭張大了嘴巴,露出嘴裡細密如針的尖利牙齒,牙齒上還沾著些暗紅色的痕跡,像是乾涸的血跡。它們的喉嚨微微鼓起,仿佛還殘留著嘶吼的弧度,臉頰兩側的肌肉緊繃著,連鱗片下的青筋都隱約可見,猙獰的表情在冰層下栩栩如生,讓人恍惚覺得,隻要冰層裂開,它們下一秒就會撲出來,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雲內長老緩緩從人群中走出來,腳步放得極輕,像是怕驚擾了冰層下的亡魂。他走到冰層前,伸出枯瘦的右手,指尖輕輕碰了碰冰麵——那觸感冰涼刺骨,寒氣順著指尖往骨髓裡鑽,讓他忍不住微微縮了縮手指,隨即又輕輕貼上,像是在感受這冰封萬年的曆史。片刻後,他長長的歎了口氣,那歎息聲在空曠的冰室裡回蕩,帶著說不儘的悲涼。
“現在終於明白了……”雲內長老開口時,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像是被冰室裡的寒氣浸過,又像是被眼前的景象壓得沉重。他的目光落在冰層下最靠前的一頭蜮身上,那蜮還保持著蜷縮的姿態,仿佛在極寒來臨時試圖取暖,“那隻活蜮為什麼一直守著象背山不肯走。原來上萬年前,這裡就是它們的族群棲息地,是它們世世代代生活的家啊。”
他頓了頓,緩緩抬起手,指尖懸在冰麵上方幾寸處,卻沒有再落下,隻是目光緩緩掃過冰層下密密麻麻的蜮——有的相互依偎,有的獨自蜷縮,有的還保持著奔跑的姿態,像一幅被瞬間定格的族群圖景。眼底的感慨漸漸漫了出來,連眼角的皺紋都染上了幾分悵然:“後來不知道是因為人類貪心,開墾山林、挖掘礦石破壞了這裡的環境,還是天地異變、氣候突然變冷,才讓這一整個族群都被永遠凍在了這裡,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就徹底滅絕了。”
說到最後,雲內長老輕輕搖了搖頭,銀白的長須隨著動作微微晃動,聲音裡的悲涼像冰室裡的寒氣般愈發濃重:“說到底,我們這些為了尋人造訪象背山的人,才是闖進它們家園的侵入者啊。”話音落時,他終於還是緩緩抬起右手,掌心輕輕拍在冰麵上——那動作輕得像怕驚醒沉睡的亡魂,掌心貼著冰涼的冰層,指腹甚至能感受到冰層下骸骨的輪廓,像是在向這冰封了萬年的蜮族群,致以遲來的致歉。
冰麵的寒意順著掌心往骨髓裡鑽,卻仿佛比剛才更重了幾分,連帶著他的指尖都泛了白,染上了與這冰室相符的沉重。他就這麼靜靜站著,目光落在冰層下那些僵硬的身影上,連呼吸都放得極輕,像是在悼念這被時光遺忘的族群。
石墨見狀,快步走了過去,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雲內長老的肩膀——他的動作帶著幾分力度,卻又刻意放得柔和,像是在傳遞力量。指尖觸到長老青色道袍的布料,能感受到衣料下老人微微顫抖的肩頭。
“長老,您也彆太感慨了。”石墨的語氣平靜卻堅定,沒有半分拖泥帶水,眼底的光清晰而執著,“適者生存本就是自然規律,上萬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也說不清楚,也不必過分苛責自己。”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遠處冰室深處隱約可見的腳印,語氣又添了幾分急切:“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失蹤的弟子——天快黑了,時間不多了,多耽誤一秒,弟子們就多一分危險。還是趕緊趕路吧。”
他知道雲內長老年歲大了,心又軟,見不得這般慘烈的景象,可眼下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那些被困的弟子還在等著他們救援,容不得半分遲疑。說罷,他又輕輕拍了拍長老的肩膀,眼神裡帶著幾分勸慰,也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堅定。
季五抬手摸了摸後腦勺,粗糙的手掌蹭過短發,帶出幾分憨態。他臉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笑,兩頰的肌肉微微牽動,連帶著額角剛才因驚慌冒出的細汗都顯得有些滑稽:“嗨!我剛才瞅著那冰裡的怪物,還以為它們要破冰活過來呢,嚇得我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現在想想真是可笑!”他說著,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是在安撫依舊有些發慌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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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彆在這兒愣著了,走了走了!”他收起笑容,語氣變得乾脆,伸手朝著腳印延伸的方向指了指,“咱們趕緊追上那隻活的,彆讓它跑沒影了!”話音剛落,他便率先邁步,厚重的靴子踩在冰麵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腰間的兩把短斧隨著動作左右晃了晃,斧刃反射著冰室裡的冷光,倒也為他添了幾分闖蕩江湖的底氣,連背影都顯得比剛才挺拔了些。
眾人見狀,也不再停留。有人輕輕舒了口氣,將剛才見到冰封蜮群的震撼壓在心底;有人緊了緊腰間的兵器,眼神重新變得警惕;還有人朝著冰層的方向望了最後一眼,眼底帶著幾分複雜,隨即轉身跟上隊伍。
這片冰室靜謐得可怕,四周的冰淩泛著冰冷的光澤,像一座巨大的天然墳墓,埋葬著蜮族沉睡了萬年的過往。它們曾在這裡如何繁衍、如何生活,又為何在一夕之間被冰封滅絕,沒人知道答案,隻留下滿室的沉寂與悲涼。
一群懷揣著救援目的的闖入者,在短暫的驚魂未定之後,重新整理好心情,繼續沿著那串新鮮的腳印,朝著冰室深處走去。冰麵光滑如鏡,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與冰層下蜮族的遺骸遙遙相對。前路依舊充滿未知,或許還藏著更多危險,但想到那些被困的弟子,沒人敢停下腳步,隻能一步一步,堅定地朝著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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