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被罵得一噎,卻也知道貔貅說的是實話。他咬了咬牙,不再猶豫,用沒受傷的右手從懷裡摸出一張明黃色的“破邪符”——符紙邊緣泛著淡淡的靈光,上麵用朱砂畫著複雜的符文。他指尖微微用力,將符紙捏緊,目光重新落在蜮的身上,眼神裡的錯愕漸漸被決絕取代:“知道了,你彆催,我這就動手!”
當即,路人渾身一震,如遭驚雷劈醒,體內那股冰涼內力仍在奇經八脈中瘋狂衝撞——像是有無數條冰蛇在經絡裡鑽竄,左臂麻得幾乎抬不起來,指尖卻泛著一層瑩白的光,丹田處湧動的充盈感脹得他胸腔發悶,偏又帶著種破境後的酣暢。他不敢耽擱,喉間湧上的腥甜被硬生生咽下,嘴角溢出的血珠滴落在冰麵,瞬間凝結成細碎的血冰。
再次結印的動作快得隻剩殘影:左手掌心向上翻卷,右手五指如鉤,指尖精準扣住左手虎口,指節用力到泛白,指縫間還掛著未乾的暗紅血跡,那是方才強行催動內力時震裂的傷口。雙腳起落間踏開金剛步,每一步都重重砸在冰麵,“咚、咚、咚”的聲響沉悶如鼓,腳下冰層應聲凹陷,留下深淺不一的足印。隨著步法流轉,那些足印竟循著某種玄妙軌跡移動,冰麵凝結的白霜順著足印邊緣蔓延,隱隱勾勒出一道繁複的符文,符文中心泛著微弱的金光,與他周身縈繞的寒氣形成詭異的平衡。
“陰陽無極,血舞乾坤!”
低沉的咒語從他齒間擠出,沙啞卻帶著穿金裂石的力道,尾音落下時,喉間噴灑出一口血霧,血珠在空中劃過弧線,恰好落在腳下符文的中心。血咒特有的肅殺之氣瞬間彌漫開來,冰麵仿佛都被這股戾氣凍得更脆,遠處骨塚裡的碎骨漩渦驟然發出刺耳的呼嘯,轉速較先前快了數倍,無數慘白的骸骨在漩渦中相互碰撞,發出“哢嚓哢嚓”的脆響。
下一秒,“崩”的一聲巨響震得天地震顫,漩渦猛地炸開,萬千骸骨如密集的箭雨般破空而出,帶著尖銳的呼嘯朝著蜮的方向射去。那些骸骨有的帶著斷裂的骨刺,有的還連著發黑的筋腱,密密麻麻遮天蔽日。那方才還張牙舞爪、口吐淡藍色毒液的蜮,正欲撲來的身形驟然一滯,數枚尖利的腿骨精準穿透它胸前的軟甲,更有一塊磨得光滑的顱骨狠狠撞在它的複眼上。
“嗷——”
蜮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嘯,龐大的身軀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哢嚓”幾聲脆響,厚實的冰麵被撞得裂開蛛網般的細紋,裂紋迅速蔓延,淡藍色的毒液從它傷口噴湧而出,與烏紅色的血液混在一起,在冰麵上蜿蜒流淌,所過之處,冰層竟被腐蝕得冒起縷縷白煙,散發出刺鼻的腥臭味。
路人見狀,想一鼓作氣拿下這畜生。他調動貔貅注入體內的冰涼內力,隻覺一股清冽的氣流順著丹田湧向雙臂,當即邁開腳步,朝著蜮直衝而去。可還沒等他靠近,“咣”的一聲巨響,蜮竟毫無征兆地翻騰起來,龐大的身軀甩動著,差點將他掃飛。
路人瞬間嚇懵,猛地刹住腳步,身體靈活地一轉,擦著骨塚凹凸不平的冰牆往蜮的身後跑——粗布衣衫被冰牆上的尖刺劃破,露出底下滲著血絲的皮膚,他卻顧不上疼痛,隻想著儘快遠離這頭狂暴的巨獸。
一口氣跑到陽星、雲內等人藏身的冰柱後,路人扶著冰柱大口喘氣,手還在不停地拍著胸脯,聲音帶著後怕:“媽呀!差點就一命嗚呼了,這家夥也太難對付了!”他的頭發被汗水打濕,貼在額頭上,臉色因急促的呼吸而泛著潮紅,胸口還在隱隱作痛——那是之前硬抗蜮攻擊留下的內傷。
季五見他這模樣,笑著遞過一個水袋,粗聲粗氣道:“路小哥,來喝口水壓壓驚。”他手裡的短斧還彆在腰間,斧刃上的毒液痕跡依舊清晰,臉上卻帶著幾分讚歎,“方才那場麵,老夫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都沒見過,真是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玩命啊!”
路人接過水袋,猛灌了幾口,冰涼的水順著喉嚨滑下,才稍稍緩解了體內的燥熱。可還沒等他緩過勁,一旁的馬坤突然小聲提醒,聲音裡滿是緊張:“不好!那畜生扭身朝我們藏身的位置追過來了!”
馬坤身形瘦削,穿著一身灰色勁裝,此刻正緊握著腰間的匕首,眼神死死盯著蜮的方向。陽星聞言,立刻扭頭望去,隻見蜮正掙紮著從地上爬起,複眼裡滿是凶光,正朝著他們的方向挪動。他迅速起身,看向路人,語氣裡帶著關切:“路小哥,你還堅持得住吧?”
“沒問題!”路人毫不猶豫地用拳頭捶了捶胸脯,聲音乾脆利落。可這一捶卻牽動了內傷,他當即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雲內長老將這一切儘收眼底,眉頭微蹙,撚著頜下雪白長須的手指猛地一頓。他一身青色道袍早已被冰霧打濕,衣擺邊緣凝著細碎的霜花,須發皆白卻絲毫不顯佝僂,反倒透著股久經世事的沉穩。眼見那倒地的蜮掙紮著晃動身軀,複眼處的傷口汩汩湧出毒液,周遭冰層腐蝕的嘶嘶聲越來越急,他當即抬手指向身後不遠處:“走!往那洞裡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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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他眼角餘光掃向身旁的石墨,遞去一個隱晦的眼色。石墨本就身材高大魁梧,玄鐵打造的黑色鎧甲在冰麵反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鎧甲縫隙裡還嵌著先前廝殺時濺上的血漬與碎骨。他常年跟隨雲內長老,早已默契十足,當即會意,沉聲道:“長老放心!”說罷大步上前,粗壯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探向路人——生怕觸碰對方震傷的經脈,隻輕輕托住他的胳膊,指腹能清晰感受到對方肌膚下隱隱搏動的內力,以及那股透骨的涼意。
眾人此刻已無半分退路。身後,蜮的尖嘯聲愈發淒厲,龐大的身軀已然撐起半截,六條布滿倒刺的長足在冰麵抓撓出深深的劃痕,朝著眾人的方向緩慢爬行;身前的洞口不過三十餘米,卻像是唯一的生路。洞口由數十塊巨大的蜮骨交錯堆砌而成,白骨泛著陳舊的蠟黃色,骨縫間凝結著厚厚的淡藍色冰晶,冰晶裡還嵌著些細碎的黑色殘屑,不知是年月久遠的汙垢還是未化的毒液。洞內一片漆黑,如同一頭巨獸張開的嘴,僅能隱約瞥見深處蜿蜒向下的幽深輪廓,黑暗中仿佛有寒風絲絲縷縷滲出,帶著股腐朽與冰寒交織的怪異氣味。
“隻能走了!”有人低歎一聲,語氣裡滿是不甘,卻也透著無奈。眾人不再猶豫,或扶或攙,緊緊跟著雲內長老的身影,石墨穩穩托著路人的胳膊,一步一步朝著洞口挪動。腳下的冰麵愈發濕滑,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生怕滑倒延誤時機,身後蜮爬行的沙沙聲與冰層破裂聲如催命符般緊追不舍,壓得人胸口發悶。
“嗷——嗷——!”
身後的蜮陡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那聲音不再是先前的尖嘯,而是充滿了極致的焦急與暴怒,像是被人奪走了最珍視的寶物。它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弓,六條布滿倒刺的長足在冰麵上狠狠蹬踏,原本緩慢爬行的速度驟然提升數倍,帶起的冰屑如碎玉般飛濺,爬行軌跡上留下深深的溝壑,淡藍色的毒液順著溝壑蜿蜒,腐蝕得冰層嘶嘶作響。
路人被石墨攙扶著奔跑,體內內力震蕩帶來的痛感還在隱隱作祟,聽聞這咆哮聲卻心頭一動。他回頭瞥了一眼那狀若瘋魔的蜮,隻見它複眼赤紅,原本半闔的口器大張著,露出裡麵細密的尖牙,顯然是真的慌了神。“這洞裡定有它用命守護的東西!”他喘著氣對身旁眾人喊道,“不然以它的凶性,絕不會這般失態,拚了命也要阻攔咱們!”
“說得對!”雲內長老一邊快步前行,一邊撚著胡須沉聲道,“蜮性陰狠護短,若不是洞內有它的逆鱗,斷不會如此窮追不舍!”
就在這時,一道清脆卻滿是警惕的聲音突然響起:“大家小心!那家夥又要噴射毒液了!”
喊話的是光天,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白色布衣,身形輕盈得像陣風,奔跑間衣袂翻飛,絲毫不顯狼狽。他一邊跑一邊頻頻回頭,目光死死盯著身後的蜮,額角滲出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它的腹部又鼓起來了!皮膚下的藍光比剛才更亮,這次的毒液怕是更多更烈!”
眾人聞言齊齊回頭,果然見那蜮的腹部高高隆起,像是揣了一顆發光的藍珠,淡藍色的光芒透過薄薄的皮膚閃爍不定,空氣中的腥臭味也驟然濃烈了幾分,嗆得人喉嚨發緊。
“糟了!這周圍光禿禿的全是冰麵,連塊能遮擋的岩石都沒有!”有人急聲喊道,語氣裡滿是慌亂。
陽星目光灼灼地盯著前方不到十米遠的洞口,那洞口的蜮骨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光,洞內的黑暗仿佛在招手。他咬了咬牙,語氣決絕如鐵:“沒辦法了,隻能拚死一搏!”他轉頭看向眾人,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咱們加快速度,務必在它噴射之前衝進洞裡!石墨,你護住路人前輩;光天,你殿後留意毒液軌跡;其他人跟上,千萬彆掉隊!”
“好!”石墨沉聲應道,手臂微微用力,將路人護得更穩,腳步也加快了幾分,玄鐵鎧甲碰撞發出沉悶的“哐當”聲。
光天點頭應諾,腳下步伐不變,眼神卻愈發銳利,緊盯著蜮的一舉一動:“放心!它一旦噴射,我立刻示警!”
雲內長老歎了口氣,從袖中摸出一張黃色符籙捏在手中:“老夫這張金剛符雖不能完全抵擋毒液,卻也能擋上片刻,若真來不及,便用它搏一線生機!”
眾人不再多言,隻將所有力氣都灌注在雙腿上,朝著洞口奮力奔去。身後蜮的咆哮聲越來越近,腹部的藍光已經亮得刺眼,那致命的威脅如影隨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話音剛落,眾人已是強弩之末,渾身筋骨像被拆開重拚過一般,每動一下都牽扯著酸痛,冷汗順著額角、後背往下淌,浸透了衣衫。可身後那股滾燙的毒霧已近在咫尺,誰也不敢耽擱,隻能咬牙聚集起最後一絲氣力,朝著洞內疾馳。
石墨半扶半架著路人,玄鐵打造的鎧甲在急促奔跑中發出“哐當哐當”的沉悶聲響,甲胄銜接處的縫隙裡,凝結的冰碴子混著暗紅血漬簌簌掉落,砸在洞外冰麵上碎成細屑。他寬厚的手掌如鐵鉗般死死托著路人的胳膊,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著青白色,暴起的青筋在黝黑的臂膀上突突直跳,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砸在胸前的鎧甲上,瞬間蒸發成一縷白氣。路人渾身虛軟,大半重量都壓在他身上,可石墨的腳步卻絲毫未亂,每一步都踏得沉穩,玄鐵戰靴碾過冰麵,留下深深的印痕,護心鏡上還沾著先前廝殺時濺上的碎骨碴,泛著冷硬的光。
光天身形最是輕靈,如一陣裹挾著寒氣的白風般竄在隊伍最前,洗得發白的粗布布衣在疾行中獵獵翻飛,衣擺掃過地麵,帶起細碎的冰塵。他身形瘦削卻矯捷,雙腿交替間快得幾乎要離地,腳尖隻在冰麵輕輕一點便掠出數尺。他時不時猛地回頭,清亮的眼眸死死盯著身後窮追不舍的蜮,長長的睫毛上凝著細碎的霜花,喉間因為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卻依舊能精準地提醒眾人:“快!它離咱們越來越近了!”
雲內長老須發皆白如霜,一身青色道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下擺被急促的步伐撩起,邊緣凝結的霜花簌簌落在地上,碎成一片晶瑩。他雖年事已高,步履卻依舊沉穩如山,枯瘦的手指緊緊攥著袖中疊好的符籙,指腹摩挲著符籙上凹凸的符文,掌心沁出的冷汗將符籙邊緣濡濕了一角。他的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著前方的洞口與身後的追兵,嘴角緊抿成一條直線,花白的胡須隨著呼吸微微顫動,即便體力不支,周身依舊透著股久經風浪的沉穩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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