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爻的紅袖箍鬆鬆垮垮地套在胳膊上,像塊不起眼的磚頭,嵌在市政大樓裡。
她把自己縮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低垂眼簾下,視線如探針,無聲地掃描著進出人流。
尤其是那張虛偽麵孔!
一輛底盤異常高大的黑色改裝防彈車,碾過少許積水,滑入門廊乾燥處停穩。
引擎低吼剛歇,杜明遠已經迎了上去,臉上是恰到好處的熱絡與恭敬。
“您當心...”
陳光宗彎腰下車,五十多歲身形挺拔,毫無老態,質地精良的淡藍色襯衣,襯得他斯文從容。
“昨夜加班,今早差點誤了時間。同誌們都等急了吧...”
他臉上帶著慣常的溫和笑容,氣度沉穩,沒有一點官架子。
杜明遠聲音不高,語速平穩,恭維自然融入公務,滴水不漏。
“基地長,您擔子重,實在辛苦,同誌們都理解...會議材料都備齊了,就等您掌舵定調...”
“杜主任...”
陳光宗微笑頷首,正要開口,一個穿著半舊工裝,後背汗濕大片的後勤人員,捏著一疊文件,小跑過來。
“杜主任!抱歉!庫房急件!淨水片出庫單,急需您簽字!醫院等著用!”
後勤人員站穩身形,喘著粗氣,額角汗水涔涔。
杜明遠目光瞬間冷了半度,但聲音還算平穩。
“知道了,先放我桌上。”
“可...庫房那邊說,沒您的簽字,他們不敢動,那邊催得火燒眉毛...”
後勤人員一臉苦悶,急得額頭青筋直跳。
陳光宗適時開口,聲音溫和磁性,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小杜啊,基層工作要緊,防疫是頭等大事。你先處理,我自己上去就好,會議稍等無妨。”
他抬手,親厚地拍了拍杜明遠的肩膀,又對那後勤人員投去一個理解包容的微笑。
隨即在秘書的引導下,背影消失在光潔的通道深處。
人影轉過拐角時,杜明遠臉上那點偽裝瞬間剝落,隻剩下一片凍人的陰鷙。
“沒規矩!滾出去等著!再這麼沒眼色耽誤事,明天就滾去收屍!”
後勤人員臉色刷白,唯唯諾諾地躬身退到門外淋雨。
杜明遠嫌惡地甩了甩剛才被對方蹭到的袖口,鼻翼不屑地翕動了一下。
抬腳欲走,卻瞟到沾滿泥漿的鞋尖,隨手指了個紅袖箍。
“喂!你——就你!過來!”
“……我???”
張爻眼皮一跳,還以為被認出來了,指著自己反問。
“就你!”
等她調整心態,縮著腦袋挪過去,杜明遠看也未看,抬起皮鞋尖帶著一股狠戾的力道,在張爻褲腿上擦皮鞋。
“媽的!好好洗洗吧!臭乞丐!”
杜明遠看著越擦越花的皮鞋,眉頭緊皺,一腳將張爻踹開,啐了一口才快步離去。
“哎喲…”
張爻被踹翻在地,卻像塊石頭躺在那裡紋絲不動。
右手握著磨損的舊警棍,防滑紋路深深硌進掌心,眼簾低垂,後槽牙磨的咯咯作響。
躺了一會兒,心裡罵翻了天,才勉強壓下翻湧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