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江偉確實是有點氣不過，這小子根本一點尊老愛幼的態度都沒有。
什麼叫作二傳手，什麼又叫作二把刀。
雖然李默都是說自己的，但是史江偉感覺，分明是諷刺自己。
如果換作彆人說，還真沒什麼效果。
甚至就說夏友軍說這個話，史江偉也就一笑了之，就當對方放了一個屁。
可是李默不一樣，史江偉不知不覺之中，已經將李默當作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了。
李默的話，對他的傷害，確實加滿了。
李默淡淡地說道：“還有什麼意見一把說吧，不要搞得斷斷續續的。等到你們說完，我再繼續說。”
發改委主任孫莉想了想，這才開口：“李市長，我完全理解徹查的重要性。但我必須從全市發展大局出發，提出一點擔憂。近期，已經有一些投資商在私下詢問，天水市的營商環境是否發生了變化？政策是否有不確定性？
這個案子影響太大，如果調查範圍不加限製地擴大，造成人人自危的局麵，可能會導致項目擱置、投資撤離。我們辛辛苦苦招商引來的資，可能就因為‘調查’二字付諸東流。這個責任……誰也負不起啊。”
她是位女乾部，說話語調平和，但是話裡麵意思非常尖銳。
意思就是，你查案可以，但要是搞垮了經濟，你就是天水的罪人。用發展的大帽子來壓你，讓你束手束腳。
李默依然不說話，今天既然讓他們說，就讓他們說個夠。
政協主席楊俊生，是個德高望重的老乾部了。他曾經也是擔任過天水市副市長的，後來進入了政協工作。
他看起來就是態度比較和婉，扮演“和事佬”的角色：“李默同誌年輕有為，省裡委以重任，是好事。老史、老薑你們的顧慮也有道理。我看啊，關鍵還是一個‘協同’與‘穩定’。督導組的工作要支持，但方式方法要注意。
是不是可以明確一下，哪些領域是督導組直接負責，哪些還需要依靠我們本地現有的組織體係？不能打破現有的工作節奏嘛。總之，還是要團結，要穩定。”
如果說其他人是為了向李默施壓，那麼這位老同誌的話，分明就是和稀泥了。
他的意思就是，各退一步，給你李默劃個圈子，在圈子裡你怎麼查都行，但不能跳出圈子乾擾我們原有的權力結構和運行模式。最終定性為“要注意團結”，如果你李默後續造成分裂，那就是你的責任。
可以說，這些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
在這個前提下，發言層層遞進，從具體工作困難上升到政治和發展大局的高度。
至於其他與會人員或低頭記錄，或眼神交流，沒有人站出來說話。
他們既不為李默來說話，也不為史江偉來說話。
李默始終麵無表情地聽著，他知道，這不是針對他個人的攻擊，而是一套精心設計的、用集體意誌和公共利益包裝起來的製度化孤立。
他們不是在反對查案，而是在用“合情合理”的方式，為他設置重重障礙，並將可能產生的任何負麵後果的責任，都預先推到他一個人的頭上。
這讓李默清晰地認識到，他手握的“尚方寶劍”，在天水市這片盤根錯節的官場叢林中，每揮動一下，都可能遇到無形的、卻無比堅韌的藤蔓纏繞。
史江偉果然夠厲害，明明省裡麵已經拿出了那麼明確的意見。
可是他根本不聽，而且營造了這樣的氛圍。
在財政、公安、發改委幾位負責人接連發言，會議室裡彌漫著一種“軟抵抗”的合圍氣氛時，李默一直平靜地聽著，甚至沒有低頭記錄。
直到最後一位發言者話音落下，場內陷入一種微妙的寂靜，所有目光或明或暗都投向他。
李默的目光平靜卻極具穿透力地掃過全場，最後落在史江偉臉上。
史江偉麵無表情，仿佛對發生的一切，並不覺得有些意外。
李默淡淡一笑：“剛才幾位同誌談的，都是困難，都是顧慮。我聽得懂，也理解各位守土有責的心情。”
李默話鋒陡然一轉，語氣加重：“但是，我想提醒在座的每一位同誌，我們首先必須明確一個前提，省督導組，代表的是省委！督導組的工作，是省委常委會的決定。
童書記、王省長親自部署，李勝齊常務副省長親自負責，黃繼學副省長親自帶領。這不是我李默個人的事，這是當前擺在全省，尤其是擺在我們天水市麵前，最重大政治任務！”
李默刻意停頓，讓“省委”“政治任務”這幾個重若千鈞的字眼在每個人心頭砸實。
這幾句話的分量之重，李默已經不用多說了。
李默甚至看向市政協主席楊俊生，剛剛在打圓場的這個家夥，此刻也低頭不知道在記什麼。
李默逐一點名駁斥，語氣不容置疑：“羅局長擔心財政，擔心誤傷企業。那我問你，是幾個偷稅漏稅、非法集資的企業重要，還是我們天水市長遠的政治生態、法治環境重要？
這不僅是經濟賬，更是政治賬！不把這些附著在經濟體上的毒瘤剜掉，何談健康的營商環境？督導組辦案，恰恰是為了拯救更多可能被拖下水的合法企業！”
李默說這個話的時候，他看向了羅雲霄。
羅雲霄低著頭，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現在李默如何攻擊，他都是打開了免疫狀態了。
李默淡淡一笑：“邢局長強調警力不足，技術不夠。這不是推諉的理由。省公安廳的專家和技術支持已經在路上。
市局要做的，是無條件配合，提供所有基礎信息，服從統一調度。如果連配合都講條件，那我要問，天水市公安局，還是不是組織的刀把子？還能不能做到令行禁止？”
李默說這番話的時候，也是看向蔣成鵬。
這個蔣成鵬，拿政績的時候毫不猶豫，現在又讓自己的副手搞出這個事情。
無論刑輝浩的事情，他知情還是不知情，李默必須把賬記在他的頭上。
真要是有氣，你跟你自己副手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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