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蕩蕩出離了長安城,隊伍的士氣便一泄千裡。
倪土知道一行人這一遠行,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
倪土了解到,為了鼓動大夥兒參加遠行的積極性,放了很大的參君酬勞。
能有勇氣選擇報考這裡的,多半是家庭並不富裕的貧寒子弟。
他們家往往並非一根獨苗,舍出去一個,換來全家人三年內不挨餓,自然就拚了命想爭取到高額的酬勞。
確實是獨苗的,為了給老人治療疾病,償還巨額外債,也擠破了腦袋,爭取被錄取了。用這種以逸待勞的方式,讓家庭脫離貧困的苦海。
早說親的小子,還能趁著前麵的數十日娶親努力造娃,給貧寒家庭留個香火。
太過貧寒的人家或許當拿到了高額酬勞,卻隻能眼睜睜地瞧著孤親咽氣。
一堆金銀換來的是一抔抔黃土埋葬了親人。
親人還算好,用上好的木料收斂,保證下輩子能投個好人家。
收拾了家庭的各種複雜的心緒,這些小子們便義無反顧地朝著遙遠而陌生的地方奔去。
對他們而言,什麼黃金滿地,完全是一個不知名的死地。
已經有話傳到倪土耳朵裡了。
有人在寺廟求了替身牌掛在僧堂,日日念經。
若是不行殉命,家人或者沒有家人靠村民前來訴說。僧人們便將替身牌用上好的棺材收斂了,交給親族,埋葬。
沾了自己汗水的牌子,又念過了經,一點殘魂便寄托在了上麵,自然,埋葬前,隻要一誦經,遠地飄飛無依靠的魂靈便會飛回來,寄托在牌子上了。
倪土聽了,頭一口守著王玄策報了粗口:“屁!”
作為忠實的無神論者,倪土自然知道這些都是扯淡。
抑或是僧人借機斂財。
豪華棺材,加上日日夜夜誦經,這一對一貼心服務,價格低不了。
果真,一問才知道,是軍伍發給他們錢財的一半兒。
倪土氣得直接命令甄真兒派人去端了那座寺廟,卻被王玄策給攔住了。
王玄策的理由是,這已經是他們的精神寄托了,若是搗毀了他們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精神支柱,他們豈不是灰心喪氣。
倪土權衡一二還是放過了那座寺廟。
精神寄托,寺廟的作用也就僅限於此吧。
古詩詞裡都在講究視死如歸的悲壯,似乎在說遠行就等於送命。
這樣不好!
倪土瞧見了一個士兵跑了過來,有模有樣行了個軍禮,喊道:“稟報倪總管……”
倪土一皺眉頭。
這名號還是那個王玄策給賜奉的。自己沒名分,府兵營裡的職位在出使團裡不頂用,王玄策便給了自己這麼一個不倫不類的頭銜。
總管,總的來管,按照王玄策的論調,倪土要負責管吃管住管睡管錢管糧……幸虧軍伍有規定,不讓帶女人,要不然就得多一項——管女人,若不小心生了孩子,還要管孩子,當保姆。
就算沒有這兩項,倪土覺得自己依然是保姆啊。
軍伍保姆!
保姆就保姆吧!
關鍵是總管的名號他們不知道有多特殊。
他們不知道,但倪土知道。
“總管,六十六輛驢車安全跟上了,防火防盜防遺撒都沒問題!”
倪土硬著頭皮聽完了這個小子的彙報,剛點了點頭,那個小子扭頭就要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