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雪臉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眼神也有些微的飄忽,她拿鍋鏟的手頓了頓,才不太自然地說道:“哦,就是在鎮上……”
她聲音頓了頓,像是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掩飾什麼。
“給你二嫂尋摸工作的時候,問了幾家鋪子,正好……正好就遇上了宋書記員。”
她語氣有些含糊,眼神也不敢直視曉曉那雙探究的眼睛,又急急補充了一句:“他也是去鎮上辦事。”
本來這也是事實,可是因為張春雪心境的改變,說起宋行止的事情,莫名的有些心虛,這話聽在鐘曉曉的耳朵裡,怎麼聽怎麼像臨時編的。
鐘曉曉心裡的小鼓敲得更響了,她剛想咂摸咂摸這裡麵更深層的意味,追問一句“這麼巧啊媽?”,話還沒出口——
“媽!”
周明麗“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手裡的青菜也掉在了地上,濺起幾點泥星。
她一把抓住張春雪的胳膊,紅著眼圈,聲音哽咽:“媽,真是太謝謝您了!為了我的事兒,還讓您這麼操心,到處奔波……我……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張春雪見她哭了,連忙放下鍋鏟,拍了拍她的手背,歎了口氣。
“傻孩子,哭什麼。”她的聲音也有些沙啞,眼神裡帶著一絲愧疚和憐惜,看著周明麗,就像看著自己受了委屈的閨女,“說到底,是我們鐘家對不住你。”
張春雪輕輕摸了摸周明麗的腦袋,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他虧欠你的,媽知道。他對你不好,那我就得加倍對你好,這樣媽心裡才過得去。”
這番話,樸實無華,卻像一把鑰匙,一下子打開了周明麗情緒的閘門,也戳中了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她本就因為工作的事情激動不已,此刻聽著婆婆這番掏心窩子的話,更是感動得一塌糊塗。
“媽……”周明麗哭得更凶了,抱著張春雪的胳膊,泣不成聲,“您彆這麼說……您對我已經夠好了……是我沒福氣……嗚嗚嗚……”
廚房裡一時間隻有周明麗壓抑的哭聲和張春雪輕輕的安撫聲,灶膛裡的火苗跳躍著,映著婆媳倆的臉,忽明忽暗。
鐘曉曉在一旁看著,原本憋了一肚子的問題,想問她媽和宋老師到底是怎麼“偶遇”的,那“偶遇”的細節又是怎樣的,這會兒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情一幕給打岔了。
她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二嫂,又看看一臉疼惜的媽媽,那些到了嘴邊的話,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不知怎麼就又咽了回去。
等到晚上吃飯的時候,飯菜剛端上桌,廚房裡還彌漫著白菜豆腐的香氣。
鐘誠發那不爭氣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廚房門口,手裡還牽著個小不點兒,正是他兒子鐘鴻慶。
灶膛裡的火光跳躍著,映著鍋裡咕嘟咕嘟的白菜豆腐,本是暖融融的飯點。
可一見鐘誠發和他那兒子,張春雪臉上的那點子暖意,“唰”地一下就褪得乾乾淨淨,沉得能滴出水來。
鐘曉曉和周明麗也停下了筷子,廚房裡的氣氛瞬間就凝固了。
鐘誠發臉上堆著討好的笑,一看就沒安好心。
他推了推鐘鴻慶的小身板。
“鴻慶,快,叫奶奶,叫奶奶啊。”他催促著,聲音裡帶著一絲不自然的諂媚。
鐘鴻慶這幾天在他外婆李紅娟家,耳朵裡灌滿了張春雪的壞話,小孩子哪懂分辨,隻覺得眼前這個奶奶麵目可憎。
他小嘴巴一噘,腦袋一甩,扭到一邊,硬是不吭聲,還往鐘誠發身後躲了躲。
張春雪也不說話,就那麼冷冰冰地盯著這父子倆,眼神跟臘月的冰溜子似的,看得鐘誠發心裡直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