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東山神色如常,一不生氣、二不解釋。
轉身走到供桌前,聶東山低頭抓了些土,握土成壇、放在供桌上。
“老把頭啊,這次由我跟他們一塊下江放排,您老可以放心了。”
“喏,這剛煮好不久的大豬頭,過來嘗嘗唄!”
說著,聶東山很隨意地拿起供桌上的檀香,點燃後插到土壇上。
同樣的檀香,經聶東山點燃的,紅火青煙、一切正常!
讓排工們更加震驚的是,眾目睽睽之下,擺在供桌上的大豬頭竟然直晃亂顫,好像有人動了筷子……
瞧見這一幕,趙鎮江徹底放下了所有的疑慮,衝梁滿囤發了火:“再敢多嘴就給我滾遠點兒、你也不用跟我當二棹了!”
梁滿囤縮了縮脖子,立馬閉嘴。
下江放排的當天,跟往年一樣順風順水、一切正常。
趙鎮江暗暗慶幸遇到了聶東山。
梁滿囤卻再次起了疑心。
趁著趙鎮江在木排最前頭觀望水流情況,梁滿囤悄悄溜進了木排上的棚子裡木板房)。
聶東山,正在棚子裡悠閒喝茶,旁邊還放著幾盒點心、乾果與肉脯等零食。
這是趙鎮江特意安排的山子老弟不用乾活,隻要在棚子裡喝茶歇著、保佑大夥兒平安就好。
“觀相的事兒,你小子肯定提前了打聽過情況。我爹就是那樣乾的,所以才能忽悠住人。”
梁滿囤壓低嗓門兒衝聶東山質問道,“還有,炮不響、檀香斷、香爐裂,都是你小子故意搞的鬼吧?”
聶東山既不承認、也沒否認,隻是抬手指了指門口,神色平靜地說了三個字:“滾出去。”
梁滿囤更加自信:“咋滴,心虛了吧?我就知道是你小子搞的鬼!”
“你騙得了鎮江大哥卻騙不了我。等著瞧好了,有你小子後悔的!”
說完,梁滿囤氣哼哼地走了出去……
次日傍晚,趙鎮江吩咐慢慢靠岸,準備到岸邊的排夫窩子過夜。
江上風大、水氣重,又累了一天,大夥兒都盼著到排夫窩子裡喝點苞米酒,吃口熱乎飯,躺在炕上好好歇一晚。
聶東山朝岸邊望了望,忍不住咂舌歎了口氣。
趙鎮江忙問怎麼回事。
聶東山搖搖頭:“算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靠岸歇歇也行。”
梁滿囤忍不住嘲笑道:“彆故作高深啦!”
“這嘎達我們之前歇過好多次,周圍連個打家劫舍的胡子都沒有,會有個啥禍事兒?”
眼見趙鎮江又要發火,梁滿囤忙衝他解釋道:“大哥你聽我說,這小子絕對是個大忽悠!”
“昨個兒我去棚子裡找過他,他自己都不敢抵賴。其實炮不響、檀香斷、香爐裂,就是他故意搞的鬼……”
趙鎮江直接給梁滿囤下了最後的通牒:“要麼對山子老弟放尊重些,要麼上岸後滾遠點兒,彆再跟著我乾了!”
梁滿囤狠狠地瞪了聶東山一眼,不敢再多說。
聶東山依舊雲淡風輕,不理睬、不解釋,簡直把梁滿囤當成空氣一般,整得梁滿囤一肚子火氣沒法排遣……
鴨綠江岸的排夫窩子相當簡陋。
外間是一口大灶台,裡麵是兩盤土炕、幾壇散簍子酒。
擺在榆木炕桌上的,是土黃色的粗瓷酒碗,摸上去澀拉拉的那種。
正當排工們坐在炕上一邊嘮嗑兒,一邊愜意地喝著散簍子苞米酒時,趙鎮江忽然抽了抽鼻子。
“我咋聞到一股子血腥氣兒?你們聞到沒有?”
梁滿囤用力吸了吸鼻子:“嗯,確實有股血腥氣兒,好像是從外麵飄進來的。”
“難道有人在殺豬?不對!壓根兒就沒聽到豬叫聲,況且這嘎噠好像也沒有豬啊!”
幾個排工表示自己也聞到了血腥味兒。
趙鎮江朝一個年輕的排工揚了揚下巴:“雷子,你出去瞧瞧咋回事兒。”
“好咧!”
被稱為雷子的排工答應一聲,立即放下酒碗、跳下土炕,趿拉著鞋朝外走去。
剛剛走到門口探頭瞧了瞧,雷子突然驚叫一聲,好像光腳踩到火碳上一樣跳了起來、轉身飛撲到炕上。
“大大大……大哥!淋淋淋……”
雷子臉色煞白、滿眼的驚恐,嘴唇哆嗦得連話都說不完整,渾身更是瑟瑟顫抖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