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廖星火消了會兒食，感覺腹中不再鼓脹便換條短褲，穿著外套走到湖邊。
他們並未直接使用那兩套潛水服，潛水服還有水肺是深潛用的，今天隻在淺水打撈，等阿貴和雲彩明天下山之後，幾人才打算深潛，看看這湖底到底有什麼。
沒有等其他人，廖星火將外套留在岸邊，獨自往湖中走去。
漸漸深入，湖水一寸一寸沒過胸膛，廖星火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沉入水中。
周圍的聲音瞬間消失了，廖星火睜開眼，覺得自己不是在遊，而是在飛，全身輕飄飄的沒有一點重量，在水中遊動對他而言沒有絲毫阻力。
在比地下水道廣闊不知多少的水體之中，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仿佛心靈都被滌蕩衝刷，拂去塵埃，隻留本質。
玄而又玄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能夠被適應，廖星火沒有直接在淺水區打撈，而是往更深處潛遊了一段。
清透的水體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山中湖遠比廖星火設想的更深，在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他隱隱察覺到了什麼。
凝望片刻，廖星火反身回到淺水區。
幾十年前的東西肯定已被泥沙覆蓋，單用肉眼看是找不到的，非得撥開上層的遮蔽才行。
魚骨、樹枝、淤泥……廖星火耐心翻找了一陣，手指又一次埋入泥沙之中時，忽然摸到一隻嶙峋的手掌。
他嚇了一跳，陡然遊離三五米，心臟狂跳。
湖底淤泥裡怎麼會有手？
是人手嗎？
廖星火警惕地在周圍逡巡，泥沙翻起有些渾濁的地方卻始終靜悄悄的，沒什麼東西鑽出來。
是時候上去換氣了，廖星火猶豫一二，撥水靠近，小心探入泥沙中，緩慢往下夠，又摸到了人手。
他忍著悚然的感覺，用力將那隻瘦削可怕的手拽出來。
很輕，幾乎沒有阻礙。
廖星火定睛一看，是人的手骨，但是裹滿了淤泥，猛然摸上去才會產生鮮活人手的錯覺。
過分活潑的心跳和緩下來，廖星火往岸邊遊，先探出了頭，見阿貴和雲彩不在，才捏著手骨上岸。
“我還以為你溺水了呢。”黑眼鏡坐在岸邊，半截腿擱在湖中，手裡握著不知從哪兒摸來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
廖星火隨口道：“放心吧，不會溺水的。”
他將手骨放在岸邊，休息了一會兒，再度返回水中。
潔白的脊背消失在翻騰的浪花之中，三兩下便不見了蹤影。
黑眼鏡打量了一下那根手骨，唇間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複又結結實實地躺下，扇子蓋在臉上。
大好時光，當然是睡覺了。
重返湖中的廖星火憑著記憶在發現手骨的周圍繼續摸索，陸續均有收獲。
他一趟趟地運到岸邊，又一次上岸時，小哥從他身邊冒出了頭，喘了兩口氣，將手裡東西扔到岸邊。
頭骨。
廖星火往黑眼鏡旁邊一看，已然是小山包一般的骨堆。
“這些人骨被拋到水裡的時間應該是差不多的。”黑眼鏡懶洋洋道，“也就是說，幾乎在同一時間，這湖邊兒死了很多人。”
這……廖星火沒想到湖邊的收獲竟然是這種收獲。
除了人骨，還有一些彆的東西，防水手電、潛水鏡、腰帶、手表等，非常多。
廖星火越看越覺得，這些死去的人不像是當地瑤民，更像是陳文錦考察隊的人。
“死亡時間大概二十到三十年之間。”黑眼鏡聳了下肩膀，“條件有限，隻能看出這麼多了。”
王胖子蹲在旁邊，很是驚奇：“看不出來啊，你還是個法醫呢。”
“我可不是什麼法醫，略有涉獵罷了。”黑眼鏡卻沒什麼談性，三兩句結束話題。
王胖子多人精，聞言便不再繼續，隻說：“明天我和他們一起下山，去詐詐盤馬那老東西。”
廖星火有些不放心：“你自己去嗎？”
王胖子道：“有什麼不行的，我有分寸，不會出事的，你們繼續打撈，看看當年到底死了多少人。”
一開始隻是為了查小哥的身世，沒想到會複雜成這樣，廖星火有些心累，開始懷念剛出院時平靜的生活。
晚上廖星火飯都沒吃，直接倒頭就睡，實在是連吃飯的勁也沒有，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睡了許久，萬籟俱寂，本該一覺到天明，耳邊卻一直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吵得人心煩。
廖星火半夢半醒地睜開眼，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帳篷拉鏈已被人拉開一半，一道身影正站在外麵，擋著月華，一隻眼睛貼在縫隙上往帳篷裡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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