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張海客已經忘記自己原來的聲音是什麼樣的了。
一方麵是他常年使用吳斜的聲音,自己的聲音聽得少自然記憶越來越模糊。另一方麵則是長時間的偽聲對他喉嚨的負擔很大,於是他的音色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
或許還存在一種可能,那就是張海客自己有意忘記了自己的聲音,這樣一來,每次從自己口中發出陌生的聲音之時,他也能找到一絲歸屬感。
儘管是虛假的。
無論如何,過去那個張海客留下的痕跡似乎越來越淺淡了。
他清醒地扼殺了自己。
不過說來也奇怪,廖星火那句“你自己的臉究竟長什麼樣子”竟然真的讓他生出了一二分難言的惆悵。
雖然他很清楚,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這世間已經再無張海客了。
張海客先是從哲學的層麵上否定了自己,又出於一種他自己也想不清楚的心理自然而然地放棄了偽聲,於是一道有些陌生卻極度熟悉的聲音就從他口中發出了。
“專門盜墓的。”張海客聽到自己說。
他以前的聲音有這麼沙啞、低沉嗎?好像音色比現在要亮一些,聽起來沒那麼像一個陰險的幕後黑手。
“我明白了。”廖星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拔出匕首,一臉正色,“盜可盜。”
張海客先是一怔,旋即朗聲大笑:“你說的不錯。”
隨後他心情愉悅地看著廖星火裁下一塊帷幔,撣去上麵的灰塵,有些不情願地疊好放進背包裡。
帷幔缺了一塊,看起來有種光禿禿的突兀,張海客卻認為很順眼,心情也好轉幾分,再麵對那堆蠢貨時都多了幾分耐心。
在這裡耽誤許久,隊伍休整片刻後越過高台繼續前進,前麵是另一條護棺河,比他們遊過的那條窄上一些,中間有數道拱橋,拱橋之上滿是形態各異的石獸,在集中而強烈的光束下顯得分外猙獰可怖。
石室內有許多角度傾斜的石柱,拱橋周圍也有,廖星火看到有一條繩索橫貫護棺河,拴在石柱上,那繩索廖星火認得,是霍家采購的。
他想,應該是小哥或者黑眼鏡察覺拱橋有異,所以選擇另辟蹊徑通過護棺河。
安德烈有心想近距離拍攝一下拱橋之上的石獸,可是見張海客看也不看拱橋,直接上手試著繩索牢固度,猶豫再三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張海客試過繩索,率先到了對麵。
繩索兩端並沒有什麼高度差,人在上麵隻能依靠臂力強行通過,沒有辦法滑行。
廖星火沒感覺到有什麼難度,與他的臂力相比,他的體重尚在承受範圍之內,甚至綽綽有餘。
隊伍裡有個技術人員,體力稱不上十分好,儘管之前休息過許久,但他在繩索上還是出了意外。
廖星火站在對麵,心裡正思索著小哥和黑眼鏡的事情,忽然聽到一聲絕望的慘叫,一抬眼就看到那個隊員從繩索上摔落,掉在拱橋上頓時化作一灘渾水的場景。
“這……”他瞳孔微縮,居然在這個時候想起了被強堿融化的密洛陀,這兩者實在是太相似了,相似到讓他幾欲作嘔。
空氣一片死寂,排隊使用繩索的下一個人遲遲無法邁出腳,已經對繩索產生了恐懼的情緒。
後麵已經沒幾個人了,安德烈本來想讓他們在對麵等著算了,然而有人提醒他,說在這種地方出口和入口很難完全一致,對麵幾人不過來也根本出不去,因為小三爺跟他們一起,會不會走這條路出去還是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