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的四個月中,吳斜有時會思考一個問題。
人可以靠著回憶度過餘生嗎。
在使用蛇毒的間隙裡,他會不停地回憶以前發生的所有事,每次回憶到後半部分都繞不開一個身影。
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他的每一個表情,他的每一個動作……越是回憶,吳斜陷得就越深。
曾經帶去療養院的攝像機被打開過無數次,吳斜回看時才發現,他的鏡頭一直在追隨著廖星火,有時甚至隻有他一個人,小哥和胖子都出鏡了,連療養院的情況都沒有拍全。
幸好那段時間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沒有人有功夫去看視頻。
而現在,那些視頻成為了吳斜一個人的珍饈,他痛苦而又甜蜜地一次次品嘗,連同記憶裡的畫麵,讓自己陷入愈來愈深的深海。
吳斜甚至愛上了深潛。
教他的教練說他是個瘋子,如果再不聽他的指揮,擅自行動,他就再也不帶他了。
吳斜其實也不是故意的。他隻是想知道,如果潛得足夠深,能不能與廖星火獲得同一個感受。
在修建山間彆墅的半年裡,廖星火無意間提過他關於過去的猜測。
——我以前好像也是住在海邊的,我最近想起過一些關於大海,尤其是深海的畫麵。
廖星火的聲音又在腦海中響起。
吳斜低聲回應:“現在我也看到你記憶中的畫麵了……”
“關先生?”深潛教練疑惑地推了推忽然自言自語的吳斜。
吳斜克製住了自己製服深潛教練的肌肉動作,他微微一笑,深邃的眼瞳中流露出一絲歉意:“抱歉,接下來我會聽你指揮的。”
“……那好吧。”深潛教練莫名咽下了滿腹的牢騷。
這位關根先生是俱樂部裡的新會員,出手闊綽,性格也極好,就是有些太狂熱於深潛了,時不時就會做出危險的舉動。
深潛教練本來想再說他幾句,可是看到他自言自語的模樣,居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真是個怪人。
18.
南瞎北啞齊齊失蹤了。
兩位齊名的道上高手失蹤一躍成為眾人口中的話題。
“肯定是折在地下了。”有人說,“做我們這行的,沒有善始善終的。”
傳言甚至傳進了解雨辰的耳朵裡。
彼時他正坐在飛機上,目的地是烏澤周邊的一座一線城市,聞言挑起了眉梢。
其實這傳言也沒錯。
北啞現在確實在一座墓裡,而南瞎也真的是“折”在了墓裡,不過不是身體,而是一顆心。
解雨辰忽而問道:“我老了嗎?”
正在收拾資料的解初聽到這話差點咬住舌頭,他瞪著眼睛看向解雨辰,發現對方居然是認真的。
“……家主,您今年才三十一歲。”解初手上動作慢了下來,恨不得晃出解雨辰腦袋裡的水,“一個男人最好的年紀,怎麼就提什麼老不老的!”
解雨辰笑了一下,這個笑容足以令人沉醉:“隨口一問,不用在意。”
解語花枝嬌朵朵。[1]
二爺爺給他取了這麼一個藝名,可惜花開正茂的時候,該看見的人卻看不到。
又到夏天了。
他是在一個夏天遇到廖星火的。
19.
黑眼鏡倒是無所謂自己突然成了個死人。
照他的話說:“死不死活不活的又有什麼關係,等哪天我重出江湖,把他們都嚇死,死的就變成他們而不是我了。”
他這些年很少離開烏澤,彆墅後麵甚至開了個菜園,他在裡麵種了幾顆菜,說實話,種得不太好,枯黃的枯黃,歪倒的歪倒。
他以前掙錢,一方麵是愛錢,另一方麵是需要用錢。
現在用錢的大頭沒了,他也有了更愛的。
而且吳斜還欠著他好大一筆錢呢,當年他請黑眼鏡當師傅的錢還沒有付清。
所以黑眼鏡倒也不算坐吃山空。
直到吳斜跟他說了一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