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自那天之後,小王爺再也沒有出現在廖星火麵前。
膳食總是送到正殿讓廖星火先吃,而後廖星火一個不注意,小王爺就進來風卷殘雲了一番,他是嘗不出味道的,隻是為了填上肚子,填飽就會離開。
廖星火察覺到了他的躲避,每次用膳時就隻動其中幾道菜,吃好了就會避入內室,將還熱著的菜肴留給小王爺。這也算是兩人之間的默契。
興許是兩人口味比較接近,有時在小王爺離開,而內侍未將殘羹收拾走的間隙裡,廖星火出去倒水或拿東西,就發現小王爺動得比較多的菜肴和他動了筷子的那幾道基本重合。
之所以說是基本,而非全部,是因為廖星火飯量一般,而小王爺素日裡又是讀書又是騎射,消耗大,飯量自然大。
他身邊又沒有狐假虎威的老嬤嬤指手畫腳,自然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他吃的總是比廖星火吃的多得多。
其餘時候,他則是一步也不會靠近正殿,明明是此間主人,卻活成了深宮裡的幽魂一般。
然而,三日後,三個裝滿了鎮香膏的匣子出現在正殿門口,上麵壓著一張字條。
字條上是寫有整齊易辨認的楷書“明日寅時一刻”。
明日,小王爺就要把廖星火送出宮了。
捏著紙條,廖星火又開始哭了。
他小聲嗚嗚地哭。
小王爺的字其實是很不中規中矩的,是鐵畫銀鉤一樣快要飄出紙麵的字跡,但他給廖星火寫的字永遠是整齊易辨認的楷書。
他寧願黑瞎子變成饕客後壞一點,每天朝著自己流口水,甚至動口……也好過如今,竟壓抑著本能為他作打算。
他們明明隻認識幾個月,甚至都不知道彼此真正姓甚名誰,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廖星火隻哭了一小會兒,他現在已經知道饕客垂·涎的不止是自己的血肉,他不怕黑瞎子垂·涎,就怕他垂·涎又克製,又要變成那副瘋癲模樣……
他擦乾了自己的眼淚,抱著三個滿滿當當的匣子和紙條回了正殿,找了方塊布包成包裹,其他的,一點兒都沒動。
闖入這裡的時候,廖星火什麼也沒有。
快要離開這裡了,他似乎也還是什麼都沒有,卻好像已然收獲了最寶貴的東西。
16.
這一宿,廖星火根本就沒怎麼睡。
寅時一至,他就抱著小小的包裹,坐在正殿前的台階上等著。
天還是黑的,略有些風,廖星火蜷縮得更緊了些。
一件大氅從天而降,將廖星火嚴嚴實實地罩住。
待他將腦袋從大氅裡鑽出來的時候,就瞧見好幾日沒見到的人正站在不遠處。
男人一身深藍常服,身前一串佛珠,腰間掛著枚玉佩,眼上蒙了黑綢,還帶了暖帽,不知比平時氣派多少。
若是廖星火誤闖進來那天出現的是這樣的黑瞎子,他多半就不敢相信對方會發善心了……
廖星火仰頭看著山嶽一般的男人,微微啟唇,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踟躕一會兒,隻小聲喊了句“黑瞎子”。
黑瞎子如常應他:“時候差不多了,走吧。”
“你的衣裳……”
“我不冷,你穿著吧。”
黑瞎子的大氅穿在廖星火身上都拖地了,他隻能一手拎著衣擺,一手抱著包裹,不怎麼乾脆利落地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