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星火第三次看向張海客。
隻見男人眼角淚痣下的顴骨通紅一片,嘴角也有點泛紫,這種位置很難自己誤傷到,多半是與人動手了。
而且……
廖星火再往旁邊看。
隔著一個張海樓,張海俠眼角微青,神色凜然。
他們兩個怎麼會拳腳相向呢?廖星火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張海客。
可能是因為昨天借張海客的背影放肆地想了會兒張啟靈,廖星火今日再看張海客,也多了幾分……愛屋及烏吧。
隻是那幾分愛屋及烏,與今日的正事相比實在是算不了什麼。
今日,是張啟靈的頭七。
都說頭七夜回魂,張啟靈……廖星火低頭,繼續折金元寶,白皙指尖在火焰映照下透出幾分紅。
——張啟靈,你什麼時候來找我?
頭七的儀式過後,廖星火沒有如前幾日一樣固執地守在靈堂裡,而是早早回了房。
他想,若是張啟靈來找他了,靈堂裡那麼多人隻會平白分去他們的時間,不如早些回去。
至於張啟靈會不會在廖星火與靈堂裡的族人們之中做選擇……這是一個根本就不需要思考的問題,因為兩者在張啟靈心中的分量截然不同。
廖星火篤信,張啟靈隻會選擇他。
興許是有了些盼頭,從靈堂回來後廖星火的臉色居然都紅潤了一些,還叫人上了點清淡的吃食,略微填了填肚子。
他最近飯量很不好,稍微吃了些東西肚子裡就撐得難受,咽不下去更多了。
廖星火也不硬撐,吃不下就吃不下罷。
他懷著無法與他人明言的隱秘期待,在空了一半的臥房裡耐心地等待,他知道這一等最起碼也要等到天黑透之後了。
“咚咚——”
窗子被人從外麵敲響,廖星火渾身一震,立刻站起身來,可仍然明媚的日光隔著窗紙將屋內照得亮堂,他眼中的期待漸漸消了,卻還是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
窗外的人是張海樓。
他一手蜷起作敲窗狀,另一隻手裡則是拎著一袋滿滿當當的油紙包裹。
“夫人。”他勾起一側唇角,斜斜微笑,“我來給你送好東西了。”
廖星火的視線從油紙包裹上略過,仍是提不太起來興致,但念在張海樓一副獻寶的模樣,他還是開口輕問:“什麼好東西?”
“麵粉。”
麵粉?廖星火有點詫異,又有點無力的好笑。糧食確實是好東西,但是於他而言,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是好東西。
他的神色冷淡下來,正要開口將人打發了,卻聽得張海樓繼續說道:
“今日是家主的頭七,都說頭七回魂,可人要是看不見逝者,怎麼知道他回沒回來過呢?”
廖星火並不愚鈍,轉瞬間便明白張海樓為何帶了一包麵粉過來,又說那是好東西了。
他若有似無地蹙眉,眼神卻不住地往張海樓手上瞟。
張海樓笑了笑,方才敲窗的手撐在窗框上,壓低了些聲音:“人多眼雜,夫人,我可以進來嗎?”
之前他當麵將廖星火餘下的素麵吃光的舉動,讓廖星火對他有些說不上來的懼怕。
廖星火不是覺得吃剩飯的人很可怕,而是……張海樓也是大家公子,怎麼會那麼坦然、那麼自然地接走他的剩飯就吃了呢?好像那是什麼天經地義的事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