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弦上月光_開局遭雷劈:音樂不需要被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46章 弦上月光(1 / 2)

海角村的夜,深沉如墨,又溫柔似水。白日裡喧囂的海浪聲,此刻也化作了低沉而永恒的搖籃曲,從敞開的落地窗縫隙裡溫柔地湧入,輕輕拍打著新家米白色外牆。空氣裡彌漫著初秋夜晚特有的涼潤,混合著後院菜畦泥土的微腥、遠處海風的鹹澀,以及室內若有若無的、屬於阿汐身上淡淡的、乾淨的皂莢香和一絲尚未散儘的、暖昧的甜膩氣息。

主臥隻亮著一盞光線極其柔和的壁燈,在米灰色的牆壁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暈。寬大的床上,柔軟蓬鬆的羽絨被淩亂地堆疊著,勾勒出下方兩具剛剛經曆過一場酣暢淋漓風暴、此刻正慵懶相依的身體輪廓。

阿汐像一隻饜足又貪暖的貓,整個人蜷縮在阿星寬闊溫熱的懷裡。她的臉頰緊貼著他汗濕後微涼、卻依舊堅實如礁石的胸膛,聽著那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在耳邊擂動,如同最安心的鼓點。每一次心跳的震動,都透過緊密相貼的肌膚傳遞過來,帶著令人昏昏欲睡的酥麻。林星的一條手臂被她枕在頸下,另一條則鬆鬆地環著她的腰背,帶著一種全然的占有和守護姿態。他微微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呼吸悠長而平穩,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頂,仿佛還沉浸在方才那場激烈情事帶來的巨大疲憊與滿足餘韻裡。

房間裡很安靜,隻有兩人交織的呼吸聲和窗外海浪的低語。空氣裡浮動的暖香和肌膚相親的觸感,像最醇厚的美酒,熏得阿汐四肢百骸都懶洋洋的,每一個毛孔都透著舒泰。然而,在這極致的慵懶和滿足之中,一種更加強烈、更加難以言喻的渴望,卻如同退潮後悄然顯露的海貝,在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閃爍著微光。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帶著一絲慵懶的調皮,輕輕劃過林星胸前那緊實而帶著薄汗的肌理。指尖下的觸感溫熱、彈韌,帶著屬於他的獨特氣息和生命力。她微微仰起頭,下巴抵在他堅實的胸膛上,目光沿著他流暢的下頜線向上,最終落在他微微闔著的、線條冷硬卻在此刻顯得無比溫順的薄唇上。

就是這裡。這個隻能發出粗糲嘶啞聲音的地方。這個曾經讓她心疼了無數個日夜、也讓她在昨夜醫院走廊裡絕望地攥緊他手的地方。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陳教授沉穩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手術非常成功,神經保護完好,瘢痕鬆解徹底……剩下的,就是堅持康複訓練,讓聲帶肌肉重新適應、記憶新的振動方式……”

一種混合著巨大期待、好奇和某種近乎撒嬌的任性的衝動,像漲潮的海水,瞬間淹沒了阿汐。她的心臟在胸腔裡怦怦跳動著,帶著一種甜蜜的鼓噪。琥珀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像落入了揉碎的星子。

她湊得更近了些,溫熱的、帶著情事後特有甜膩氣息的呼吸,輕輕拂過林星頸側的皮膚,癢癢的。

“阿星哥……”她的聲音帶著事後的慵懶沙啞,像被蜜糖浸透的羽毛,輕輕搔刮著他的耳膜和心尖,“……你唱首歌給我聽吧?”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如同投入平靜深潭的石子,瞬間在林星的身體裡激起了滔天巨浪!

他環抱著她的手臂猛地一僵!原本平穩悠長的呼吸驟然停滯!

唱……歌?

這兩個字像兩把冰冷的、淬了劇毒的匕首,狠狠捅進了他毫無防備的心臟最深處!那些被刻意深埋、用無數個日夜的沉默和書寫築起高牆才勉強隔絕的、冰冷刺骨、帶著尖銳痛感的記憶碎片,如同被引爆的炸彈,轟然在他腦中炸開!

柏林金色大廳穹頂下灼燒皮膚的聚光燈!

台下黑壓壓人群模糊的麵孔驟然爆發的巨大噓聲和混亂!

經紀人冰冷失望、如同看垃圾般的眼神!

頸側那冰冷針尖刺入瞬間的尖銳劇痛和隨之而來的、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墜入漆黑冰冷海水中,鹹腥的海水瘋狂灌入口鼻的絕望!

“鬼見愁”斷崖下永不停歇的、如同嘲弄般的海浪轟鳴!

還有……聲帶撕裂後,每一次試圖發聲都像刀割、每一次努力都隻能換來更令人絕望的嘶啞和劇痛……

無數混亂的、帶著尖銳痛感的畫麵和聲音瘋狂交織、撕扯!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瞬間爬滿全身,讓他控製不住地打了個寒顫,環抱著阿汐的手臂下意識地收得更緊,仿佛要汲取她身上的暖意來對抗這突如其來的、滅頂的冰冷和恐懼。

喉嚨深處那熟悉的、如同被粗糙砂石死死堵塞的滯澀感驟然加劇!每一次艱難的吞咽都帶來火辣辣的、撕裂般的痛楚!他猛地睜開了眼!

深潭般的眼底,方才情事後的慵懶滿足瞬間被驚濤駭浪般的恐慌、痛苦和一種近乎被冒犯的憤怒所取代!濃重的血絲如同蛛網般瞬間布滿眼白!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猛地推開了依偎在懷中的阿汐!

動作迅猛而帶著一種下意識的防禦!

“呃……”阿汐猝不及防,被他推得向後仰了一下,後背撞在柔軟的床頭靠背上,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她錯愕地睜大了眼睛,琥珀色的瞳孔裡清晰地映著林星此刻駭人的模樣——臉色慘白如紙,額角青筋暴跳,眼底翻湧著驚懼和赤紅的怒火,胸膛劇烈起伏著,發出如同破舊風箱被強行拉扯般的、艱澀而急促的“嗬嗬”聲!那樣子,像一頭被驟然踩到致命傷口的困獸,充滿了危險和令人心悸的暴戾!

巨大的委屈和被粗暴對待的驚駭瞬間攫住了阿汐!剛剛還彌漫在空氣裡的繾綣溫情蕩然無存,隻剩下冰冷的恐懼和不解。她下意識地護住自己赤裸的肩頭,聲音帶著受傷的顫抖:“阿星哥……你……你怎麼了?我隻是……我隻是想……”

“彆說了!”一聲嘶啞到極致、仿佛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撕裂擠出的低吼,猛地打斷了阿汐的解釋!那聲音完全不像人類發出的,充滿了被觸及逆鱗的暴怒和一種近乎崩潰的痛苦!林星猛地扭過頭,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會讓他徹底失控。他赤著腳,幾乎是踉蹌著翻身下床,高大健碩的身軀在昏暗的光線下繃緊如一張拉滿的弓,每一塊肌肉都賁張著壓抑的怒火和無處宣泄的痛苦。他胡亂地抓起散落在地板上的深灰色棉質長褲套上,動作粗暴得幾乎要扯破布料,然後頭也不回地、像逃離什麼恐怖之地般,大步衝出了主臥!

“砰——!”

沉重的實木房門被他用近乎砸的力道狠狠甩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那聲音在寂靜的深夜裡如同驚雷炸開,震得整個房間都仿佛顫抖了一下!

巨大的聲響瞬間驚醒了嬰兒房裡熟睡的小景曦!

“嗚哇——嗚哇——嗚哇——!!!”

小家夥驚天動地的、充滿了巨大驚恐和委屈的哭嚎聲,如同最尖銳的警報,瞬間撕裂了彆墅裡死寂的空氣,狠狠撞了進來!

阿汐被這接二連三的巨響和兒子的哭聲徹底震懵了!她像一尊驟然失去靈魂的泥塑,僵坐在床上,臉上血色褪儘,隻剩下無措的蒼白和巨大的茫然。耳邊還回蕩著那聲暴怒的低吼和房門震天的巨響,眼前是林星如同凶獸般衝出去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緊、揉碎,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毫無預兆地洶湧而出,大顆大顆地砸落在淩亂的被褥上,洇開深色的水痕。

她隻是……隻是想聽聽他的聲音……想聽聽那手術修複後的、可能變得不再那麼嘶啞的聲音……她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要用這種近乎暴虐的方式回應她小心翼翼的、帶著無限憧憬的請求?

巨大的委屈、傷心和被最親近之人凶戾對待的驚駭,讓她渾身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她甚至顧不上自己赤裸的身體和滿麵的淚水,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下床,踉蹌著衝向嬰兒房!

“寶寶不哭!寶寶不怕!媽媽在!媽媽在!”她衝進嬰兒房,撲到嬰兒床邊,顫抖著雙手將哭得小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的小景曦緊緊抱進懷裡。小家夥在她懷裡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體因巨大的驚恐而不斷抽搐。阿汐緊緊抱著兒子,臉頰貼著兒子滿是淚水和汗水的、滾燙的小臉蛋,自己的淚水也如同決堤般洶湧而下,與孩子的淚水混合在一起。她不停地親吻著孩子的額頭、臉頰,顛簸著、搖晃著,用最輕柔的、帶著濃重哭腔的聲音一遍遍地安撫:“沒事了沒事了……媽媽抱著呢……是媽媽不好……嚇到我們寶貝了……不怕不怕……爸爸壞……我們不理他……”

她語無倫次地重複著,聲音哽咽破碎。巨大的心痛和後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她抱著受驚的兒子跪坐在地毯上,背靠著冰冷的嬰兒床欄杆,將臉深深埋進兒子柔軟溫熱的頸窩裡,壓抑的、撕心裂肺的嗚咽聲再也無法控製,低低地回蕩在嬰兒房柔和的燈光下,充滿了無助、心疼和一種被命運嘲弄的巨大悲愴。

時間在嬰兒委屈的抽噎和阿汐無聲的淚水裡,一分一秒地艱難爬行。窗外,海角村的夜靜謐下來,隻有遠處海浪不知疲倦的、永恒的低語,像一聲聲沉重的歎息。

不知過了多久,小景曦終於在母親溫暖的懷抱和熟悉氣息的包裹下,耗儘力氣,含著淚花沉沉睡去。隻是那小小的眉頭依舊微微蹙著,仿佛在睡夢中還殘留著驚嚇的餘悸。

阿汐抱著熟睡的兒子,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站起身。長時間的跪坐讓她產後不久的身體感到一陣酸麻和虛弱。她抱著孩子,像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易碎品,腳步虛浮地走回主臥。

主臥裡一片狼藉,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方才激烈情事的甜膩和那場不歡而散的冰冷硝煙味。阿汐將小景曦輕輕放進主臥大床邊特意放置的嬰兒床裡,仔細地掖好小被子,指尖溫柔地拂過兒子猶帶淚痕的臉頰。做完這一切,她才像耗儘了所有力氣,背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在床沿緩緩坐下,肩膀微微聳動,壓抑的啜泣聲再次低低響起,充滿了疲憊、委屈和無儘的迷惘。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細微的、斷斷續續的、如同嗚咽般的……樂聲,極其微弱地,從三樓的方向,隱隱約約地飄了下來。

那聲音很輕,很澀,像是生了鏽的琴弦被極其小心地、帶著巨大的遲疑撥動了一下,又一下。不成調,不成曲,甚至帶著明顯的顫抖和走音。斷斷續續,磕磕絆絆,微弱得幾乎要被窗外的海浪聲徹底淹沒。

阿汐的啜泣聲猛地停住了!

她像被一道微弱的電流擊中,倏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向天花板的方向,側耳傾聽著。

是……吉他?

那聲音雖然微弱、生澀,甚至難聽,但阿汐不會聽錯!那是……弦樂器的聲音!是阿星哥……他在……彈吉他?

這個認知像一道微光,瞬間刺破了她心中濃重的絕望和委屈。她幾乎是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聽覺上,努力捕捉著那從三樓書房方向飄下來的、極其微弱又無比珍貴的樂聲。

一下。

又一下。

間隔很長,充滿了猶豫和試探。

偶爾,會有一兩個稍微連貫一點的、極其簡單的音符組合,像是笨拙地模仿著某個模糊記憶裡的旋律片段,但很快又中斷,陷入更長久的沉默。

琴弦的振動聲裡,似乎還夾雜著細微的、如同砂紙摩擦般的、壓抑的嘶啞氣音,像是在努力控製著什麼,又像是在與某種無形的痛苦做著艱難的搏鬥。

阿汐的心,被這生澀、艱難卻無比執拗的琴聲狠狠揪住了!她仿佛能透過這斷斷續續的琴音,看到那個高大沉默的男人,此刻正獨自坐在三樓那間如同深海堡壘的書房裡,麵對著那把塵封了不知多少年的吉他。

他可能正僵硬地抱著那對他而言或許已有些陌生的樂器。他布滿老繭和細小傷疤的、曾用來書寫、用來搬磚、用來笨拙地給孩子換尿布的手,正極其生疏地、帶著巨大的顫抖,重新觸碰著光滑冰冷的琴頸和緊繃的琴弦。他的指尖可能因為緊張和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眉頭一定緊鎖著,深潭般的眼底翻湧著掙紮、痛苦、屈辱,或許……還有一絲被逼到絕境後、孤注一擲的瘋狂?

他在嘗試!

他在嘗試著……回應她那個看似任性、卻觸及了他最深傷口的請求!

哪怕這嘗試是如此笨拙,如此艱難,如此痛苦,甚至可能換來更深的自我厭惡和絕望!

巨大的酸楚混合著洶湧的心疼,如同滾燙的岩漿,瞬間衝垮了阿汐心中所有的委屈和怨懟!她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甚至顧不上整理自己淩亂的衣衫和臉上的淚痕,赤著腳,像一道無聲的影子,飛快地衝出了主臥,沿著鋪著柔軟地毯的樓梯,悄無聲息地奔向三樓!

三樓書房那扇厚重的深黑胡桃木實木門虛掩著,一道暖黃色的、極其微弱的光線從門縫裡傾瀉出來,在走廊深色的地毯上投下一道狹長的光帶。

阿汐停在門口,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著,幾乎要撞破肋骨。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沒有發出任何一絲聲響地,將眼睛貼近門縫,向內望去。

昏黃的燈光下,書房如同一個遺世獨立的深海世界,沉靜而空曠。巨大的黑胡桃木書架沉默矗立,散發著沉甸甸的木質氣息。那張如同礁石般的北美黑胡桃木整板大書桌旁,隻亮著一盞可調光的、光線被壓到最低的深灰色金屬閱讀燈,投下一個小小的、僅能照亮書桌一隅的昏黃光圈。

光圈的中心,林星背對著門口的方向,坐在書桌旁那張寬大的真皮高背椅上。他微微佝僂著背脊,寬闊的肩背線條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異常緊繃而……脆弱。他身上隻隨意套著那條深灰色的棉質長褲,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線條流暢而結實,卻被一層細密的冷汗覆蓋,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濕漉漉的光澤。幾道尚未完全褪去的、情事時被她指甲無意劃出的淡紅色痕跡,在他緊實的背肌上蜿蜒,此刻卻透出一種無聲的脆弱。

他的懷裡,抱著一把……阿汐從未見過的吉他。

那吉他有著優雅的曲線,深棕色的木質琴身在昏黃光線下流淌著溫潤而內斂的光澤,像凝固的琥珀。琴頸修長,琴頭線條簡潔而流暢。它看起來並不嶄新,琴身和琴頸上布滿了細微的使用痕跡和劃痕,像一道道沉默的勳章,記錄著它曾經曆過的輝煌與沉寂。

此刻,這把沉睡了不知多久的樂器,正被它的主人以一種極其生疏、甚至可以說是笨拙的姿勢擁抱著。林星的頭微微低垂著,額前的碎發垂落,遮住了部分神情。他的一條手臂僵硬地環抱著琴身,另一隻手則極其緩慢地、帶著肉眼可見的巨大顫抖,在琴弦上方懸停、試探。

阿汐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隻手上。

那是她無比熟悉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指腹和掌心布滿了常年勞作和書寫留下的厚厚老繭,以及許多細小的、已經愈合的疤痕。這隻手,曾沉穩有力地握著鐵鍬攪拌水泥,曾靈巧地操縱著鍵盤敲出無數動人的文字,曾笨拙又無比溫柔地給兒子換尿布、拍嗝、擦拭口水……可此刻,當它重新觸碰上那光滑的琴頸和冰涼的琴弦時,卻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充滿了巨大的惶恐和掙紮。

指尖在琴弦上方懸停了許久,如同一個迷失了方向的旅人,在懸崖邊徘徊。終於,它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心,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落下,按在了指板上某個位置。

“噌……”

一聲極其細微、帶著明顯顫抖和沉悶感的音符,如同受驚的幼鳥,微弱地從琴箱裡掙紮出來。那聲音乾澀、喑啞,甚至有些走調,完全不是阿汐想象中吉他應有的清亮或圓潤。它短促得如同歎息,剛一發出,就被書房裡沉重的寂靜迅速吞噬。

林星的身體猛地一僵!仿佛被那難聽的聲音狠狠刺了一下。他深陷的眼窩裡瞬間掠過一絲清晰的痛苦和……厭惡。那隻按弦的手像是被燙到般,猛地蜷縮起來,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他急促地喘息著,胸膛劇烈起伏,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低嘶鳴。

阿汐的心,被這聲嘶鳴狠狠攥緊,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沒有驚呼出聲。她看著他寬闊的、微微顫抖的背脊,看著他緊握成拳、指節發白的手,看著他因痛苦而繃緊的脖頸線條……巨大的心疼如同海嘯,瞬間將她徹底淹沒!

他是在自虐嗎?用這種方式回應她的任性?還是……在用這種近乎殘忍的方式,試圖重新連接那個早已被他親手埋葬的過去?

就在阿汐幾乎要忍不住衝進去阻止他時,林星那隻蜷縮的手,卻又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倔強,重新伸向了琴弦。

這一次,他不再嘗試按弦,而是將微微顫抖的指尖,極其生澀地、笨拙地搭在了最粗的那根弦上。然後,他極其輕微地、帶著巨大的不確定,撥動了一下。

“嗡……”

一個低沉、單調、卻相對完整和穩定的基礎音符,在寂靜的書房裡緩緩蕩漾開來。雖然依舊乾澀,卻少了剛才的顫抖和刺耳。

林星緊繃的身體似乎因為這相對“成功”的聲音而微微鬆弛了一瞬。他停頓了片刻,像是在積攢勇氣,又像是在感受那久違的、琴弦在指尖振動的細微觸感。然後,他再次極其緩慢地、笨拙地撥動了那根弦。

“嗡……嗡……”

單調的音符被重複著,間隔很長,充滿了生疏的試探。每一次撥動,他的指尖都帶著肉眼可見的僵硬和緊張,仿佛在觸碰的不是琴弦,而是滾燙的烙鐵。他微微側過頭,耳朵靠近琴箱的共鳴孔,像是在極其專注地傾聽那微弱聲音的反饋。

昏黃的光線下,他側臉的輪廓被勾勒得異常清晰。緊鎖的眉頭下,那雙深潭般的眼睛緊閉著,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濃重的陰影,遮掩住了所有的情緒。隻有緊抿的唇線,泄露著他此刻正承受的巨大煎熬和專注。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順著緊繃的下頜線條緩緩滑落,滴落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阿汐屏住呼吸,赤著腳站在冰冷的走廊地毯上,透過門縫,貪婪而心痛地凝視著眼前這無聲的一幕。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隻有那單調、生澀、卻無比執拗的“嗡……嗡……”聲,如同孤獨的心跳,在深海的寂靜中艱難地搏動著。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更漫長的時間。林星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了。深潭般的眼底,翻湧的痛苦和掙紮似乎沉澱了一些,被一種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專注所取代。他極其緩慢地、試探性地移動著按在琴弦上的手指,換了一個極其簡單的位置,然後再次撥動。

“嗡……嗡……”

依舊是單調的基礎音,但位置的變化帶來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音高差異。他似乎找到了某種極其笨拙的節奏,開始嘗試著重複一個極其簡單的、隻有兩三個音符組成的、短促到幾乎不成旋律的片段。

“嗡……嗡……嗡……”

聲音依舊乾澀、喑啞,帶著明顯的顫抖和不確定性。每一次撥動,都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他微微蹙著眉,全神貫注,額上的汗水不斷滲出、滑落,赤裸的上半身肌肉在昏黃的光線下因持續的緊繃而微微起伏。

阿汐的心,隨著那每一個艱難誕生的音符而揪緊、顫抖。她看著他沉默而執拗的側影,看著他指尖每一次帶著巨大遲疑的觸碰,看著他額角滾落的汗水……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巨大的柔情,如同漲潮的海水,瞬間淹沒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不再隻是心疼。她看到了那笨拙琴聲背後,一個男人為了回應她一句任性的請求,是如何撕裂自己最深的傷疤,是如何在絕望的廢墟裡,用顫抖的雙手,艱難地、一點一點地,試圖重新撿拾起那些早已破碎不堪的、屬於過去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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