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記門口的風鈴叮當一聲，江語嫣抬手想推門，卻在指尖碰到木框的一瞬又縮了回去。
她低頭看自己的肚子，六個月大的肚子已經藏不住。粗布褂子洗得發白，卻仍舊緊繃在腹前。
她想起趙德柱昨晚那雙通紅的眼睛，身子就忍不住發顫。
“要麼你弄到三萬，要麼我連你帶孩子一起賣了抵債！”
門裡忽然傳來熟悉的笑聲，江見安的聲音輕快得像春日的柳絮。
“翠萍，把新醃的脆瓜切一碟給三號桌的大娘，彆收錢了，她牙口不好！”
江語嫣胸口一悶，心裡是說不出的憋屈。
明明她也應該過著這樣明媚高興的日子，可如今隔著一層厚玻璃，看得見，摸不著。
什麼好日子都被江見安過上了，她就像陰溝裡的老鼠望著彆人的幸福，在心裡嫉妒。
如果她沒有那麼貪，還是和孟賢禮結婚，是不是一切會不一樣？
“喲，這不是江家二姑娘嗎？”
劉嬸端著托盤出來，一愣，嗓門大得半條街都能聽見。
店裡頓時靜了靜，所有忙著人都望向門口，盯得江語嫣臉色煞白，下意識護住肚子。
江見安從櫃台裡抬頭，笑意緩緩收起，隻剩眉尾一點涼意。
“進來吧。”江見安語氣很淡，“彆堵在門口，影響生意。”
……
角落最裡一張小桌，江語嫣坐得筆直，雙手捧著熱茶，卻一口沒喝。
江見安在她對麵坐下，目光掠過她微青的眼圈、乾裂的唇角，最後落在那截明顯短了一截的袖口。
“趙德柱讓你來的？”
江語嫣指尖抖了一下，茶盞輕響。
“姐姐……”
“這裡沒彆人，彆這麼叫。”江見安聲音極輕，“我嫌臟。”
江語嫣猛地咬緊下唇，血絲滲出來。
她忽然起身，撲通跪下。
“我知道我沒臉求你，可孩子無辜。趙德柱瘋了，他說後天不還錢就把我押給高崖！”
她聲音發顫，說不下去。
抵押給一個商人，她一個孕婦又還能做什麼？一切都不言而喻。
“起來。”
江語嫣搖頭，眼淚砸在青磚地上。
江見安深吸一口氣，彎腰，兩根手指捏住江語嫣的下巴，強迫她抬頭。
“當年你和趙德柱跪著說你們一定得在一起的時候，你怎麼說的？”
江語嫣唇色灰白，眼角的淚水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你說——”江見安一字一句，“‘命是自己掙的，怨不得旁人’。”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