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駛出港口時,藍歸笙靠著欄杆吹風,帆布包被她抱在懷裡,像揣著團溫熱的海霧。老陳搖著櫓從船尾過來,手裡拎著個保溫桶:“阿封讓給你的,說你早上沒怎麼喝粥。”
桶裡是剝好的橘子瓣,碼得整整齊齊,最底下壓著包橘子糖。藍歸笙捏起瓣橘子放進嘴裡,酸意漫上來時,聽見老陳歎了口氣:“那小子今早天沒亮就去礁石灘了,蹲了倆鐘頭才撿著這些海螺。”
她望著遠處越來越小的海岸線,忽然問:“他……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
“打從你說想看內陸的花那天起,”老陳往海裡撒了把魚食,“就托我打聽船期了。還說南方潮,特意去鎮上給你買了防潮的樟腦丸,塞你行李箱側袋了。”
橘子汁滴在手背上,涼得像薄雲封指尖的溫度。藍歸笙摸出帆布包裡的海螺,貼在耳邊聽,潮聲裡似乎混著他說話的調子——那天他吹海螺時,忽然湊在她耳邊說:“這隻最像你打噴嚏的聲音。”
船行至中途,手機終於有了信號。微信提示音接連響起,全是薄雲封發來的:
“碼頭雜貨店的密封罐在你衣櫃第三格,記得帶走。”
“海芙蓉不用天天澆水,老陳會來幫忙照看。”
“南方多雨天,行李箱裡有傘。”
藍歸笙盯著屏幕笑,指尖懸在輸入框上,刪刪改改最後隻發了個句號。很快收到他的回複:“到了報平安。”
“知道。”她終於敲下兩個字,發送的瞬間,胃裡又泛起熟悉的惡心。這次她沒再歸因於海風,隻是輕輕按住小腹,對著手機屏幕輕聲說:“薄雲封,你可能……要多等陣子了。”
海風卷著船笛聲掠過,像是誰在遠處應了聲。她把手機揣回兜裡,重新抱起帆布包,裡麵的貝殼書簽硌著掌心,像枚小小的約定,在搖晃的船身裡,隨著心跳輕輕發燙。
三日後,南方的植物園飄起細雨。藍歸笙站在繡球花叢前,手機突然震動,是薄雲封發來的照片:窗台上的海芙蓉抽出了花苞,淡粉色的,像枚攥緊的小拳頭。他配了行字:“它好像知道你在看。”
她舉起手機對著繡球花拍照,想了想,在照片下加了行備注:“這裡的花沒有海腥味,但風裡有橘子糖的甜。”發送後沒等多久,收到他的回複,隻有簡短的一句:“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就去找你。”
雨珠落在屏幕上,模糊了字跡。藍歸笙笑著抬手抹掉,卻沒發現,眼角的淚比雨珠更燙。遠處的觀光車叮當作響,像極了那天沙灘上她涼鞋上的鈴鐺聲,而這一次,她知道,那個拎著小桶慢慢跟在身後的人,總會循著聲音,找到她在的地方。
南方的梅雨季來得纏綿,藍歸笙坐在窗邊給海芙蓉澆水時,忽然對著玻璃裡的倒影愣住——鏡中的人麵色透著點不自然的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是這陣子總睡不安穩的緣故。
“又沒胃口?”合租的室友端著早餐進來,見她對著空碗發呆,“這都一個月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醫院的走廊飄著消毒水味。藍歸笙攥著化驗單坐在長椅上,“妊娠六周”四個字像浸了海水的貝殼,沉甸甸壓在掌心。胃裡又泛起熟悉的惡心,這次她沒再強忍著,扶著牆乾嘔時,忽然想起離開海邊的前一晚,薄雲封熬的海鮮粥她隻喝了兩口,他當時皺著眉問:“不合胃口?”
“可能是聞著腥味有點膩。”她那時這樣說,他沒多問,轉身去廚房煮了碗白粥,放了她愛吃的梅乾。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薄雲封發來的視頻請求。她深吸口氣接起,屏幕裡立刻跳出他的臉,背景是海邊小屋的廚房,窗台上的海芙蓉已經綻開了淡粉色的花。
“看,開了。”他把手機湊近花盆,聲音裡帶著笑意,“比你撿的彩虹貝殼還好看。”
藍歸笙望著那抹粉色,忽然問:“你那邊今天漲潮早嗎?”
“剛退下去,灘上有很多小蛤蜊,”他鏡頭一轉,對準牆角的小桶,“撿了些,想等你回來做湯。”
她盯著屏幕裡他的手,纏著的繃帶已經拆了,指關節上還有沒褪的疤痕。那天他替她拎行李時,她也是這樣看著他的手,忽然想說“彆走了”,話到嘴邊卻變成“路上小心”。
“薄雲封,”她握著手機的指尖微微發顫,“你……什麼時候處理完那邊的事?”
他似乎愣了下,隨即眼裡浮起亮意:“下周就能收尾。怎麼,想我了?”
這話若是往常,她定會笑著懟回去,可此刻望著化驗單上的字跡,喉嚨像被海沙堵住。沉默裡,聽見他在那邊輕輕說:“我查了南方的天氣,下周放晴,我訂了機票。”
“不用坐飛機,”藍歸笙忽然打斷他,聲音輕得像歎息,“坐船吧,慢慢走。”
屏幕那頭的呼吸頓了頓,他很快懂了什麼似的,語氣軟下來:“好,聽你的。坐船去,路上給你撿一路的貝殼。”
掛了視頻,藍歸笙把化驗單折成小船的形狀,放進盛著清水的玻璃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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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窗口暗下去的瞬間,薄雲封捏著手機的指節驟然收緊。
他盯著屏幕上“坐船吧,慢慢走”那行字,指尖反複摩挲著——阿笙從不乾涉他的行程,更不會刻意強調“慢慢走”。方才視頻裡她的臉色白得像退潮後的灘塗,說話時喉結輕輕滾動,像是在忍著什麼。
還有那句沒頭沒尾的“你那邊今天漲潮早嗎”。
薄雲封猛地站起身,椅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桌上的結案報告還攤開著,藍氏集團的股權結構圖旁,他剛標好的“下周交接”字樣突然變得刺眼。
“老陳!”他抓起外套往門外衝,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慌,“船!最早去南方的船是什麼時候?”
老陳正在碼頭補漁網,被他拽著胳膊差點摔倒:“瘋了?你上午剛說要等國際刑警的回執……”
“回執讓他們寄到南方!”薄雲封的目光掃過海麵,落在那艘剛駛出港口不久的貨輪上,“現在!立刻!找船!”
老陳看著他發紅的眼眶,忽然反應過來:“丫頭是不是出事了?”
薄雲封沒回答,隻是轉身往小屋跑,腳步快得左腿舊傷都在隱隱作痛。他衝進臥室翻出那張記著南方地址的便簽,指尖抖得差點握不住筆——剛才視頻裡,阿笙說“風裡有橘子糖的甜”時,眼角的弧度明明帶著笑意,眼底卻藏著團化不開的霧。
就像那天她撞翻貝殼桶時,捂著小腹皺眉的樣子。
就像她離開前總說沒胃口,連最愛的梅乾白粥都隻喝半碗。
“難怪……”薄雲封低聲自語,猛地將便簽拍在老陳手裡,“去調碼頭的監控,看看她離開那天有沒有去醫院。”
老陳這才發現他手背上青筋暴起,聲音都在發顫:“阿封,你先彆急……”
“我等不了!”薄雲封抓起船槳就往小艇走,海水濺濕了褲腳也渾然不覺,“她讓我慢慢走,是怕我急著趕路傷了腿……她從來都是這樣,什麼事都自己扛著。”
小艇破開晨霧時,薄雲封摸出手機,翻到那張海芙蓉開花的照片。照片裡的花瓣上還沾著露水,像極了剛才視頻裡,阿笙落在屏幕上的淚。
他忽然想起很多被忽略的細節:她總在夜裡悄悄喝水,說口乾;她收拾行李時,把那件最大的孕婦裙也疊了進去,當時他隻當是她喜歡寬鬆的款式;還有她對著化驗單時,那聲輕得像歎息的“薄雲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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