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由遠及近時,薄雲封正將藍歸笙護在身後。
他的槍口穩穩指著沈從安,手臂上的紗布已被血浸透,黏在皮膚上,一動就牽扯著傷口,鈍痛順著骨頭往骨髓裡鑽。
但他沒工夫管這些——他的視線始終膠著在藍歸笙腰側那道淺淺的血痕上,像被燙了一下,眼底的戾氣幾乎要溢出來。
沈從安還在笑,笑得癲狂又絕望,金絲眼鏡滑到下巴上,露出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薄雲封認得這種眼神,是偏執被碾碎後的空洞,就像當年那些被他送進地獄的對手,明知敗局已定,卻偏要拖著所有人一起下墜。
“把他看好。”薄雲封低聲對趕來的警員說,聲音冷得像冰。他沒再看沈從安一眼,轉身攬住藍歸笙的肩,指尖碰到她微微發顫的手臂,動作不自覺放輕了些。
“疼嗎?”他低頭問,目光落在她腰側的血痕上。那道口子不深,血珠剛沁出來就凝固了,可他看著就覺得刺眼,比自己手臂上的傷疼十倍。
藍歸笙搖搖頭,往他身邊靠了靠,額頭抵著他的胸口,聲音悶悶的:“不疼。”她的呼吸帶著哭腔後的沙啞,“薄雲封,我剛才好怕。”
他收緊手臂,將她圈得更緊,下巴抵著她的發頂。她的頭發很軟,帶著淡淡的洗發水香味,混著空氣中的血腥味和灰塵味,竟奇異地讓他安下心來。“彆怕,結束了。”他說,聲音比自己想象中更穩,“沈從安跑不了。”
其實他比誰都清楚,事情沒那麼容易結束。沈從安背後的勢力盤根錯節,當年藍正德的車禍牽扯甚廣,張叔手裡的藥瓶隻是冰山一角。但他不能說,至少現在不能——他看著懷裡人蒼白的臉,看著她眼底還沒散去的驚惶,隻想讓她先喘口氣。
阿周帶著念安趕過來時,小家夥正趴在阿周肩上打盹,睫毛上還掛著淚珠。藍歸笙一看見孩子,立刻從薄雲封懷裡直起身,快步走過去把念安接過來。小家夥被驚動了,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是她,立刻伸出小手摟住她的脖子,帶著哭腔喊:“媽媽……”
“媽媽在。”藍歸笙的聲音又軟了,手忙腳亂地擦去孩子的眼淚,“不怕了,媽媽在。”
薄雲封站在一旁看著,喉結動了動。陽光透過破碎的落地窗照進來,落在藍歸笙和念安身上,像裹了層金邊。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藍歸笙的樣子,那時她才十七歲,穿著校服站在藍正德身後,怯生生地朝他點頭,眼睛亮得像含著光。這些年,她好像變了很多,學會了硬撐,學會了偽裝,可在念安麵前,她還是當年那個會露出柔軟的姑娘。
“老大,該走了。”阿周低聲提醒,指了指外麵的警車,“警察要錄口供。”
薄雲封點頭,走過去輕輕碰了碰藍歸笙的後背:“先去警局,錄完口供我送你和念安回家。”
藍歸笙回頭看他,目光落在他流血的手臂上,眉頭皺了起來:“你的傷……”
“沒事。”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卻扯不動臉上的肌肉,“小傷。”
她沒說話,隻是抱著念安的手臂緊了緊,眼神裡帶著他看不懂的情緒,有擔憂,有愧疚,還有點彆的什麼,像根細針,輕輕紮在他心上。
去警局的路上,念安在藍歸笙懷裡睡熟了。車裡很安靜,隻有引擎的低鳴。薄雲封坐在副駕,從後視鏡裡看著後座的母女倆,藍歸笙正低頭看著念安的臉,手指輕輕拂過孩子的額頭,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他忽然想起沈從安說的話——“薄雲封來得太晚,隻能看著他掉下去”。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攥住了,悶得發疼。當年藍正德墜崖時,他確實在現場,隔著幾百米的距離,看著那輛車衝破護欄,像片葉子一樣墜下去。他拚了命地跑過去,隻抓到崖邊一縷被風吹散的煙塵。這些年,他總在想,如果再快一點,是不是就能抓住些什麼?
“薄雲封。”藍歸笙的聲音突然從後座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回頭:“嗯?”
“當年……”她咬著唇,聲音很輕,“我爸爸的事,是不是讓你很難受?”
薄雲封沉默了幾秒,轉回頭看向窗外。掠過的街景模糊成一片,像他這些年混沌的記憶。“藍先生對我有恩。”他說,聲音很沉,“沒護住他,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藍歸笙立刻說,語氣很急,“是沈從安,是那些壞人……跟你沒關係。”
他沒再說話,隻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那裡還有她的溫度,燙得像火,一路燒到心裡。
錄完口供已是傍晚。薄雲封送藍歸笙和念安回了她臨時住的公寓,又讓阿周多派了幾個人守在樓下。藍歸笙要給他重新包紮傷口,他擺擺手拒絕了:“我讓醫生處理就行,你早點休息。”
她站在門口看著他,欲言又止。樓道的燈光落在她臉上,一半亮一半暗,顯得有些脆弱。“明天……”她說,“明天我能去找你嗎?關於我爸爸的事,我想知道更多。”
“好。”薄雲封點頭,“我在公司等你。”
他轉身下樓,走到樓梯口時回頭看了一眼,她還站在那裡,門沒關,露出裡麵暖黃的燈光。他忽然覺得,這扇門好像從未對他敞開過,又好像,從很多年前開始,就一直為他留著一道縫。
夜風很涼,吹在手臂的傷口上,帶來一陣刺痛。薄雲封摸出煙盒,想抽支煙,卻想起藍歸笙不喜歡煙味,又放了回去。他抬頭看向公寓的窗戶,那裡亮著燈,像顆小小的星子,在夜色裡閃著光。
“沈從安,張叔,還有那些藏在暗處的人……”他低聲說,聲音被風吹散,“欠藍家的,欠她的,我會一點一點,全都討回來。”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阿周發來的消息:“老大,查到張叔的藥瓶上有沈從安父親的指紋。”
薄雲封握緊手機,指節泛白。他轉身走向停車場,背影在路燈下拉得很長,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
明天,該讓她知道真相了。哪怕真相再疼,他也會陪著她,一點一點熬過去。就像當年藍正德對他說的:“有些債,總要有人來還;有些人,總要有人來護。”
他護了藍家這麼多年,以後,也會一直護下去。不隻是為了報恩,更是為了那道總在他記憶裡亮著的光,為了此刻窗後那盞等著他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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