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邑城頭的血冰在正月的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仿佛是無數冤魂在這片土地上發出的怨憤。
燕軍的黑槊方陣如同一道滾動的鐵流,甲葉相撞的鏗鏘聲,交織著傷兵壓抑的呻吟與悍卒狂怒的嘶吼,在凜冽的寒風中回蕩。
慕容白曜的肩胛插著半截斷槊,暗紅色的血順著槊杆緩緩往下淌,在掌心積成一小灘,又被他狠狠抹在臉上。那道猙獰的傷口皮肉外翻,露出森白的骨茬,可他卻像全然感覺不到疼痛,嘶吼著將迎麵衝來的北魏彆將連人帶馬劈成兩半。斷成兩截的屍體重重撞在城磚上,腸肚混著碎冰碴濺了他滿身,他隻是抬手隨意抹了把臉,便踩著同僚的屍骸繼續勇猛往前衝,槊尖挑著的北魏兵首級還在滴滴答答地滴著血,繩結勒得他手腕生疼,留下深深的紅痕。
“為了參合陂的弟兄!把這些狼崽子剁成肉泥!”慕容隆的吼聲猶如雷霆,震得城垛上的積雪簌簌直落。他手中的長槊早已染成紫黑色,槊尖掛著的三顆首級在風中搖晃,恰似一串詭異的燈籠,彰顯著戰鬥的殘酷。一名燕軍小卒被三支長矛從後背刺穿,鮮血順著甲縫汩汩往外湧,在雪地上迅速積成小小的血窪。然而,他卻猛地轉身,用儘最後的力氣死死抱住北魏隊正的腰,毫不猶豫地張口就咬向對方的咽喉,兩人瞬間滾作一團從城頭摔下,在結冰的斜坡上撞出一路血痕,直至撞上牆根的石柱才終於停下。那小卒的牙齒仍緊緊嵌在隊正的頸動脈裡,手指還死死摳著對方的甲葉,仿佛即便生命消逝,也要拉著敵人一同墜入地獄,以扞衛燕軍的尊嚴。
慕容垂的戰車緩緩碾過結冰的血河,車輪卷起的碎冰碴打在玄色征袍上,發出細碎的脆響。他扶著戰車扶手的手指微微顫抖,目光凝重地望著城頭上那麵被箭射穿七十餘個孔洞的“燕”字旗,仿佛看到了無數將士為守護它而付出的生命。突然,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猩紅的血沫噴在鎏金扶手上,與二十年前枋頭戰場上濺上的血漬重疊在一起,宛如一朵在寒風中淒美綻開的紅梅。“傳令下去,暫緩追擊。”老人的聲音透過咳嗽聲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讓弟兄們把戰死的同袍抬下來,用繳獲的北魏錦緞裹屍。每具屍體旁都要插支白幡,幡上寫清楚他們的姓名、籍貫,少一個字,軍法處置。”慕容垂深知,這些死去的將士,不僅是為國家而戰的勇士,更是一個個家庭的頂梁柱,他們的名字和籍貫,是他們在世間留下的最後印記,必須得到尊重。
帳內的銅爐燃著上好的銀骨炭,煙氣帶著鬆脂的清香,卻無論如何也壓不住彌漫在空氣中那股濃烈的血腥氣。慕容德將一份墨跡未乾的軍報用力拍在案上,羊皮紙因他的用力而鼓出褶皺,邊角微微發顫:“陛下!拓跋遵在陽曲河穀丟下了整整一千車糧草,連用來釀馬奶酒的粟米都沒帶走!他還故意放跑了三個燕軍俘虜,說北魏軍糧已儘,拓跋珪正帶著部族往漠北逃,連盛樂宮的金器都裝車了!”老將軍猛地一拍大腿,甲胄上的銅環撞出急促的脆響,“這是明晃晃的誘敵之計!陽曲到盛樂的必經之路就是參合陂,那河穀兩側的崖壁陡峭如刀削,彆說藏三五萬人,就是十萬伏兵也能藏得嚴嚴實實!去年的虧,咱們還沒吃夠嗎?”慕容德在軍事上經驗豐富,深知拓跋珪的狡猾,他敏銳地察覺到這背後可能隱藏的巨大陰謀。
“父皇,叔父未免太過謹慎了。”慕容麟把玩著一柄剛繳獲的北魏彎刀,刀身在燭火下泛著冷冽的光,刀刃上的血漬還沒擦淨,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紅。“去年若不是慕容寶那蠢貨優柔寡斷,哪會讓拓跋珪那黃口小兒鑽了空子?如今父皇親征,當年枋頭之戰,桓溫帶著十萬鐵甲陣列在河對岸,不也被父皇用八千騎兵攪得七零八落?”他突然將刀重重拍在案上,嚇得帳外的親兵渾身一激靈,“依我看,就該順著拓跋珪的意,直接殺進參合陂!讓他瞧瞧,燕軍的骨頭硬著呢!”慕容麟年輕氣盛,急於證明自己,同時對拓跋珪的輕視也使他忽視了潛在的危險。
慕容垂沉默地看著輿圖上蜿蜒的參合陂河穀,那裡用朱砂標著密密麻麻的小點,每個點都代表著一具燕軍的屍骨。去年冬天,就是在這裡,五萬弟兄被拓跋珪的人活埋,他們的血把河穀裡的冰都染成了紅色。他拿起一根象牙籌,在河穀入口處輕輕點了點,籌尖的涼意透過指尖直往心裡鑽:“麟兒,你的銳氣是好的,但輕敵要不得。”老人抬眼望向帳外,三十輛插著白幡的空車在雪地裡排成一列,車轅上的銅鈴被風吹得叮咚作響,像是在催促著什麼。“傳令慕容隆,率五千精騎為先鋒,每隔十裡就紮一座營寨,營寨四周要挖三丈深的壕溝,溝裡埋滿削尖的木樁。這樣既能保障我軍的安全,又能在行軍途中形成據點,相互呼應。慕容農,你帶工兵營,在河穀兩側的崖壁上開鑿了望孔,每個孔裡都要安排三名神射手,輪班值守。一旦有風吹草動,就能及時發出預警。告訴拓跋紇羅,他要是真心投降,就先派他的長子帶著本部兵馬去參合陂,把咱們弟兄的屍骨一具具整理好。少了一根骨頭,我就屠了他的部族,讓他的族人都去給咱們弟兄陪葬。”慕容垂深知此次行動的危險性,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同時也借此試探拓跋紇羅的誠意。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盛樂宮的炭盆燒得通紅,火星子從盆底的縫隙往外蹦,在金磚地上燙出一個個小黑點。拓跋珪將手中的狼毫狠狠摔在地上,筆杆在金磚上斷成兩截,墨汁濺在鋪著的狼皮褥子上,暈開一片深黑。帳內的將領們一個個垂頭喪氣,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隻有張袞捧著一卷竹簡,在角落裡閉目養神,手指還在輕輕摩挲著泛黃的竹片,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主上,要不……咱們就避一避?”長孫肥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他的手在袖口裡死死攥著,指甲幾乎嵌進肉裡。他的侄子去年死在參合陂,屍骨至今還凍在河穀的冰裡,連塊像樣的墳頭都沒有。“那慕容垂畢竟是打了一輩子仗的老將,枋頭之戰的威名……草原上的牧民都說,他的戰旗一豎,連狼都得繞著走……”長孫肥內心充滿了對慕容垂的敬畏,同時也擔憂此次與燕軍正麵交鋒會帶來慘重的損失。
“避?”拓跋珪猛地轉身,玄色披風掃過案上的毒草樣本,斷腸花的紫黑葉片落在狼符上,“慕容垂七十歲了,咳嗽都帶血,騎馬都得靠人扶,憑什麼咱們要怕他?”年輕的君主走到帳中央,玄色披風掃過地上的墨漬,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跡。“去年參合陂,咱們殺了五萬燕軍,他們的血把河水都染紅了!現在不過是老東西臨死前的掙紮,你們怕什麼?”拓跋珪年輕氣盛,急於證明自己的實力,不願輕易退縮,同時對慕容垂的身體狀況有所輕視。
“主上息怒!”南部大人長孫嵩突然上前一步,甲胄的銅環撞出急促的響,他的臉上帶著懇切的神色,雙手按在腰間的佩刀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臣有一計,或許能解眼前之困。我北魏疆域萬裡,從盛樂到漠北有三千裡草原,從漠北到貝加爾湖還有八千裡凍土!我們可以把糧草輜重往回撤,沿途燒了草場、填了水井,讓燕軍找不到半點補給。慕容垂的軍隊遠道而來,糧草最多撐三個月,等他們糧儘兵疲,將士們思鄉心切,自然會退。到時候我們再殺回來,定能大勝!”長孫嵩從北魏的地理優勢出發,提出了一個以拖待變的戰略,試圖消耗燕軍的力量。
帳內頓時響起一片竊竊私語,不少將領紛紛點頭附和。“長孫大人說得是!”一名裨將往前湊了湊,臉上帶著讚同的神色,他的甲胄上還留著陽曲之戰的箭孔,“去年我們在參合陂就是靠拖延,才等到燕軍懈怠。如今慕容垂年邁,經不起長途奔襲,隻要我們退得夠快,耗到他病發,燕軍自會潰散!”這位裨將結合去年的戰鬥經驗,認為拖延戰術可行,進一步強調了燕軍長途奔襲的劣勢。
“是啊主上,”另一名將領接口道,“慕容垂最在意的就是他那‘一生無敗’的名聲,咱們避而不戰,他就算占了幾座空城,也算不上真正的勝利。等他撤兵,咱們再沿途追擊,保管能讓他損兵折將!”這名將領從慕容垂的心理角度出發,分析了避而不戰對燕軍士氣和慕容垂決策的影響。
拓跋珪的目光掃過附和的將領,眉頭擰成了疙瘩,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退?退到貝加爾湖?”他指節重重叩著案幾,發出沉悶的響聲,“到時候草原諸部會說,我拓跋珪是個連老賊都不敢麵對的懦夫!你們忘了?當年苻堅百萬大軍壓境,我們的先祖是怎麼靠血肉之軀守住盛樂的?靠的不是退,是拚!”拓跋珪深知退縮可能帶來的負麵影響,他希望通過正麵的戰鬥來樹立北魏的威望,同時也展現出自己作為君主的果敢和決心。
就在這時,張袞從角落裡走出,羊皮襖上落滿典籍的灰塵,手裡捧著一卷泛黃的竹簡。他慢條斯理地撫平竹簡上的褶皺,聲音不高不低,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主上息怒,諸將並非膽怯,隻是慕容垂一生未嘗敗績,那‘戰神’的名號早已刻進人心。可越是這樣,他的軟肋就越明顯。”謀士站起身,將竹簡攤在案上,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燕人的習俗,字裡行間還沾著早年在中山求學時的墨香。“臣在中山居住七年,深知燕人最重情義。當年慕容恪圍攻廣固,城破之後,寧可自己部眾挨餓,也要先給城中百姓分糧;慕容垂在枋頭放走桓溫的傷兵,說‘都是爹娘生養的,何必趕儘殺絕’。”張袞詳細闡述了燕人的情義特點,為後續的計謀做鋪墊。
他用手指在“魂歸故裡”四個字上重重一點,指甲幾乎要戳破竹片:“去年參合陂之戰,五萬燕軍屍骨暴露荒野,被狼啃狗叼,慕容垂在中山城外立了無字碑,每日都有百姓帶著酒肉前去哭拜,連三尺孩童都知道要給‘燕軍叔叔’燒紙。此次他北征,帳後跟著三十輛空車,車轅上刻著‘歸鄉’二字。這哪裡是來打仗的?分明是來給亡魂收屍的。”張袞通過對慕容垂此次行動細節的分析,準確地抓住了燕軍的心理弱點。
尉古真眼睛一亮,往前湊了湊,甲胄的銅環撞出細碎的響,他的臉上帶著急切的神色:“張先生的意思是,他一定會去參合陂?”尉古真敏銳地捕捉到張袞話語中的關鍵信息,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擊敗燕軍的絕佳機會。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必然會去。”張袞從懷中取出三個小布袋,放在案上一字排開。第一個布袋裡倒出灰黑色的粉末,在燭火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這是漠北斷腸花的粉末,采摘後要在陰山背陰處陰乾三個月,再用石臼搗成細粉,遇火便散,人畜吸入一口,半個時辰內就會頭暈目眩,四肢無力,再多吸幾口,便會七竅流血而亡。”他拿起第二個布袋,倒出幾隻指甲蓋大小的黑蟲,那蟲子被凍得蜷縮著,觸到溫暖的空氣便微微蠕動:“這是‘地蠍’,專在凍土下越冬,隻要聞到血腥味就會鑽出,螯針上的毒液能讓皮肉在幾個時辰內潰爛,爛到骨頭都發臭。”第三個布袋裡是灰綠色的籽實,混著些黏稠的油脂:“這是毒蒿籽,與漠北的牛油混合後點燃,會產生青黑色的濃煙,這煙比空氣重,能沿著河穀蔓延,人吸多了便會昏迷,三天三夜醒不過來。”張袞詳細介紹了各種毒草毒蟲的特性,為毒計的實施提供了詳細的說明。
他俯身指著輿圖上的參合陂河穀,指腹在“蟠羊山”與“黃瓜堆”之間畫了個圈:“燕軍將士見到同胞屍骨,必定情緒激動,踩踏之間定會驚動地蠍;他們要為亡魂招魂,定會點燃大量柴草,正好讓斷腸花粉隨風飄散;我們再派人在崖上點燃毒蒿,借著西北風將毒煙往河穀裡灌。到時候不用咱們動手,燕軍自會不戰自潰。”張袞根據燕軍可能的行動和河穀的地理環境,精心策劃了毒計的實施步驟,試圖不費一兵一卒重創燕軍。
拓跋珪聽得眼睛越來越亮,他猛地一拍大腿,案上的毒草樣本都被震得跳起來,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好計!真是好計!”年輕的君主在帳內踱了幾步,玄色披風掃過炭盆,帶起一陣火星。“長孫肥,你帶領五千牧民,偽裝成逃難的高車人,趕著羊群潛入參合陂。給我把河穀裡的凍土翻到三尺深,把地蠍埋在屍骨最密集的地方,每埋一隻,就在地上插根細竹簽做記號,竹簽要刷上羊油,免得被燕軍發現。斷腸花粉要混在現成的柴草堆裡,每堆柴草都要插根鬆枝,鬆枝上係紅繩,咱們的人見了紅繩就繞道走。崖上的毒蒿堆要堆得像小山,每層毒蒿都要澆足牛油,確保一點就著,煙能持續三天三夜,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拓跋珪迅速根據張袞的計謀,做出了詳細的部署,力求毒計能夠完美實施。
“尉古真,你率領三萬騎兵,在陽曲到參合陂的路上與燕軍‘周旋’。”拓跋珪的嘴角勾起一抹狠厲的笑,眼底閃著興奮的光,“讓你的人故意裝作不堪一擊的樣子,燕軍一衝就跑,把從代郡繳獲的燕軍輜重全丟在路上。那些甲胄、糧草、戰馬,能丟多少丟多少。還要‘不小心’讓燕軍截獲幾封‘密信’,信裡就說我軍糧草斷絕,將士們已無心戀戰,正準備放棄盛樂,逃往漠北。我要讓慕容垂覺得,勝利就在眼前,隻要再往前一步,就能徹底報仇雪恨!”拓跋珪不僅安排了毒計,還策劃了佯敗之計,試圖進一步迷惑燕軍,誘使他們進入陷阱。
諸將領命退下時,甲胄的碰撞聲裡帶著一絲異樣的沉重。長孫嵩望著案上的毒草,猶豫了片刻,還是低聲道:“主上,真要如此陰狠?畢竟……畢竟那些燕軍將士,也曾是……”長孫嵩對使用如此陰毒的計謀有所顧慮,他深知這可能會引發道德上的爭議。
“也曾是什麼?”拓跋珪抓起一支毒蒿籽,在指間碾碎,綠色的汁液染黑了他的指尖,“也曾是要殺我們的敵人!對付一輩子靠刀槍說話的老賊,就得用他看不懂的手段。”他的目光望向南方,仿佛已經看到了參合陂河穀裡即將升起的毒煙,“等燕軍潰敗,草原上就再也沒人敢小瞧我們北魏了。”拓跋珪心意已決,他認為在戰爭中為了勝利可以不擇手段,同時也希望通過擊敗慕容垂來提升北魏的威望。
三日後,燕軍前鋒抵達蟠羊山。慕容隆的斥候快馬加鞭趕回,馬鞍上還掛著繳獲的北魏狼旗,旗麵被刀砍得稀爛。“將軍!北魏軍果然如喪家之犬!”斥候翻身下馬時差點摔倒,靴底的冰碴濺了滿身,臉上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我們在馬邑城外截獲了他們的糧倉,裡麵的粟米足夠我軍吃三個月,還有三百多匹戰馬、兩千多頭牛羊,他們連看管的人都沒留,隻在糧倉裡燒了半車草料,像是走得倉皇!”斥候詳細彙報了所獲戰果,讓慕容隆更加堅信北魏軍已陷入潰敗。
慕容隆站在山坡上,望著遠處北魏軍隊“潰逃”的方向,那裡揚起的煙塵遮天蔽日,連太陽都被染成了昏黃色。“拓跋珪這是真的怕了!”年輕的將軍放聲大笑,將手中的酒囊扔給身邊的親兵“傳令下去,明日一早,全軍開拔,進入參合陂!先給弟兄們收屍,再殺向盛樂,活捉拓跋珪,為參合陂的弟兄報仇!”慕容隆豪情萬丈地發令,聲音在山間回蕩,仿佛要將積壓已久的複仇火焰燃得更旺。
帳內的將領們紛紛響應,歡呼聲震得帳頂的積雪簌簌落下。慕容農眉頭緊皺,快步走到慕容隆身邊,臉上滿是憂慮之色:“兄長,此事恐有蹊蹺。拓跋珪一向狡詐,先前在參合陂用計大敗我軍,此次怎會如此輕易潰敗,還留下這麼多糧草輜重?其中必定有詐。”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慕容隆眉頭一挑,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大手一揮打斷慕容農的話:“弟弟,你過於謹慎了。拓跋珪那小兒,定是被父皇親征的聲勢嚇破了膽。如今我軍士氣正盛,此時不乘勝追擊,更待何時?難道要錯失這大好時機?”
慕容農依舊憂心忡忡,他指著輿圖上的參合陂河穀,急切地說道:“兄長,你看這參合陂的地勢,兩側崖壁陡峭,極易設伏。去年我軍就是在此處遭了拓跋珪的毒手,五萬將士命喪於此。前車之鑒,不可不察啊!”
慕容隆微微一怔,但很快又恢複了自信滿滿的模樣,拍了拍慕容農的肩膀道:“二弟,我明白你的擔憂。但今時不同往日,此次父皇已有周全部署,先鋒營寨、了望孔皆已安排妥當。況且我軍勇猛,豈會再次中那拓跋珪的奸計?”
慕容垂站在臨時搭建的望樓上,寒風如刀,肆意地刮著他的玄色征袍,露出裡麵早已被血漬浸透的中衣。他目光緊鎖著參合陂河穀的方向,那裡皚皚白雪中隱約可見一些白色的骸骨,在陽光的映照下泛著慘人的光,像撒了一地破碎的玉片。老人不禁想起去年那場慘烈的大戰,五萬燕軍將士埋骨於此,心中一陣刺痛,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腰都直不起來,身子劇烈地顫抖著。侍衛見狀,急忙上前攙扶,卻被他揮手推開。
“陛下,天快黑了,該回營歇息了。”慕容軒的聲音裡滿是擔憂,他看著老人蒼白如紙的臉色,心中像壓了一塊沉甸甸的巨石。這位跟隨慕容垂二十多年的親衛,袖口還彆著去年從參合陂撿回的半截箭簇,那是他同袍的遺物,每每看到它,心中的悲痛與仇恨便如潮水般翻湧。
慕容垂沒有回頭,目光依舊凝視著河穀深處,聲音低沉而顫抖,輕得如同風中飄散的灰燼:“軒兒,你說……那些埋在下麵的弟兄,會不會怪我來得太晚了?我縱橫沙場一生,從遼東打到中原,斬過段部的單於,敗過桓溫的大軍,曆經無數勝仗,可麵對這片河穀,心裡為何如此慌亂?仿佛有不祥的預感縈繞心頭。”慕容垂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與痛苦,儘管一生征戰無數,威名遠揚,但參合陂的慘敗始終是他心中無法抹去的傷痛。
風卷著雪沫,如利箭般打在臉上,冰冷刺骨。遠處的北魏軍營燈火稀疏,在夜色中閃爍不定,偶爾傳來幾聲戰馬的嘶鳴,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預警。而盛樂宮的城樓上,拓跋珪正望著南方的夜空,嘴角掛著一絲詭異的笑。他身披黑色大氅,在寒風中獵獵作響,望著燕軍即將踏入的方向,仿佛已經看到了燕軍在參合陂河穀中潰敗的場景。
夜色漸深,燕軍大營裡燃起了篝火,火光衝天,映照著將士們疲憊卻興奮的臉龐。他們圍坐在篝火旁,擦拭著兵刃,檢查著甲胄,談論著明日進入參合陂後的場景,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複仇的渴望與必勝的信念。
“明天一定要多殺幾個北魏狗,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雪恨!”一個年輕的士兵揮舞著手中的長刀,眼中燃燒著怒火。
“對,讓他們血債血償!”周圍的士兵紛紛附和,聲音響徹夜空。
“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把兄弟們的屍骨帶回故鄉。”一位老兵撫摸著手中的盾牌,目光堅定地說道。
而在參合陂的河穀深處,長孫肥帶著的牧民們正趁著夜色緊張而有序地忙碌著。他們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凍土之間,小心翼翼地翻動著地麵,將地蠍埋進屍骨堆中。每埋一隻地蠍,長孫肥心中都五味雜陳,他並非生性殘忍之人,隻是戰爭的殘酷讓他不得不執行拓跋珪的命令。他深知這些看似微小的毒蟲,一旦被觸發,將給燕軍帶來怎樣的災難。
斷腸花粉被均勻地混入現成的柴草堆裡,柴草堆上插著係有紅繩的鬆枝,在夜色中隱隱可見。崖上的毒蒿堆如小山般堆積著,牧民們一桶桶地將牛油澆在上麵,確保這些毒蒿能夠迅速燃燒,釋放出致命的濃煙。寒風在河穀裡呼嘯盤旋,發出如鬼哭狼嚎般的聲音,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殺戮哀嚎。這場即將到來的較量,早已不僅僅是兵力的對決,更是計謀與人心的交鋒。慕容垂的戰神威名與拓跋珪的陰狠算計,正隨著漸濃的夜色,在參合陂的凍土下悄然角力,預示著一場殘酷大戰即將拉開帷幕,而雙方都已深陷其中,無法回頭。
喜歡慕容世家之燕國傳奇請大家收藏:()慕容世家之燕國傳奇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