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墨般濃稠的暗夜中,血月高懸,宛如一隻巨大而妖異的眼眸,俯瞰著世間的一切,將那巍峨莊重的宮牆,儘數染上了觸目驚心的凝血之色。殘月似一把鏽蝕的彎鉤,散發著陰森氣息,仿佛在默默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與血腥過往。
林婉清如同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殘花,蜷縮於箭樓的暗影之中。她的指尖,機械且無意識地反複摩挲著匕首上的纏繩。那纏繩,是用父親戰袍的殘片精心編織而成,每一道褶皺裡,都深深嵌入了陳年的血痂。那粗糙的觸感,恰似麥積山那場熊熊大火後遺留的焦黑梁柱,滿是傷痕與瘡痍,每一處都承載著不堪回首的慘痛記憶。
此時,一陣玄色披風掃過青苔的窸窣聲,猶如鬼魅般從背後悄然襲來。慕容軒的影子,仿若一條墨色的長蛇,在地麵上蜿蜒爬行,悄然爬上了林婉清那已然沾染血跡的裙擺。伴隨著青銅護腕擦過青磚的細微聲響,在這死一般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刺耳,仿佛重錘敲擊在林婉清那已然緊繃到極致的心弦之上。
“婉清,刺殺慕容衝,絕非你想象中那般簡單容易,這其中的艱難險阻,遠超你的預料,你一定要再慎重地考慮考慮啊。”慕容軒的聲音,裹挾著深深的歎息,如同深秋的寒風,緩緩飄落。他目光溫柔而憂慮地望著少女,那被月光漂白的側臉,宛如一尊冰冷的玉像,透著決絕與淒美。隻見她撫過匕首的動作,輕柔卻又飽含著無儘的痛楚,仿佛那匕首,是她與親人之間最後的聯係,是她仇恨與信念的寄托。月光灑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細密的陰影,隨著她每一次眨眼,那陰影便輕輕顫動,恰似受驚的蝶翼,隨時都可能掙脫束縛,飛向未知的遠方,卻又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緊緊束縛。
林婉清卻猛地轉身,眼中燃燒著的仇恨之火,仿佛要將這清冷的月光瞬間吞噬。“軒哥,你知道嗎?我每夜閉上雙眼,阿桃那渾身是血的模樣,就會清晰地浮現在我眼前。她那無助的眼神,直直地望著我,聲聲質問我為什麼不救她!”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殷紅的鮮血,順著匕首的紋路蜿蜒而下,在青磚上緩緩綻開,恰似一朵朵嬌豔而又詭異的紅梅。那些凝固的血珠,在月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像極了小妹發間曾經佩戴的那枚鮮豔的朱砂痣,可如今,卻隻留下無儘的傷痛與悔恨。“麥積山那幾萬條鮮活的生命啊,難道要我當作從未發生過?祠堂裡祖父的牌位被肆意踐踏,母親的繡鞋孤零零地浸泡在血泊之中……”她的聲音,突然哽咽,顫抖的手指,死死攥住慕容軒的衣袖,布料在指甲的勾扯下,瞬間出現了細密的裂痕,仿佛她那顆破碎的心,再也無法拚湊完整。
慕容軒心疼地伸出手,輕輕握住她那不停顫抖的手,指腹緩緩擦過她手背上新結的血痂,仿佛想要將自己的溫暖傳遞給她,安撫她那滿是創傷的心靈。“西燕皇宮守衛何其森嚴,宛如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慕容衝身邊更有那神秘莫測、武功高強的天機閣護法如影隨形,時刻護衛著他的安全。這刺殺之舉,實在是凶險萬分,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啊。”話還未說完,林婉清突然用力甩開他的手,發絲淩亂地散落在蒼白的臉頰旁,宛如被戰火無情灼燒過的殘梅,雖已凋零,卻仍帶著不屈的倔強與堅韌。月光灑下,照亮了她脖頸處新添的鞭痕,那是前日試劍時,因心神恍惚被木劍抽中的印記,仿佛是命運又在她本就千瘡百孔的身體上,刻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提醒著她仇恨的沉重。
“那我究竟該如何是好?難道要我懦弱地跪在麥積山的廢墟之上,對著列祖列宗,哭訴我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仇人為所欲為?”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比那鋒利無比的匕首更具殺傷力,字字句句,都像利箭般刺痛著慕容軒的心。“這些日子以來,我日夜難安,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複仇的念頭。隻有殺了慕容衝,才能讓族人的亡魂得以安息,才能慰藉他們在天之靈!”她突然不顧一切地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處用朱砂刺下的“仇”字,尚未愈合的傷口,還在緩緩滲血,仿佛在訴說著那無儘的冤屈與仇恨,每一滴鮮血,都是對慕容衝罪行的控訴。“每一夜,我都能清清楚楚地聽見他們的哭聲,從地底下傳來,聲聲泣血,那是他們在向我呼喚,要我為他們報仇雪恨!我怎能裝作聽不到,怎能就此放棄?”
慕容軒望著少女那決絕的眼神,猶如兩團燃燒的火焰,充滿了不顧一切的堅定。他喉結不由自主地滾動了幾下,內心痛苦而糾結。他深知林婉清的仇恨有多深,也明白她的決心有多堅定,但他更擔心她的安危。“婉清,我理解你的痛苦和仇恨,我又何嘗不想為林伯伯和族人報仇?但我們不能衝動行事啊。你想想,若是貿然行動,不但無法成功,還可能白白送命,這豈是林伯伯和族人願意看到的?我們需要從長計議,尋找一個萬無一失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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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清眼中含淚,卻倔強地搖頭:“軒哥,我等不了了。每過一天,我都覺得自己離族人的亡魂更遠一分。我能感覺到他們在黑暗中痛苦掙紮,我必須儘快結束這一切。”
慕容軒無奈地歎了口氣,他知道林婉清心意已決,難以改變。“既然你如此堅決,那我也不會再阻攔你。但你一定要答應我,不能再魯莽行事。我們一起想辦法,製定一個周全的計劃,確保萬無一失。”
此後,慕容軒憑借自己在百燕會的人脈與資源,開始多方打探消息。經過無數個日夜的努力,他終於發現了一個關鍵線索——目前西燕國境內君臣不和,矛盾重重。尤其是慕容衝的左將軍韓延,此人當年曾受過麥積山林家和王猛的大恩,對慕容衝屠殺林家的暴行本就心懷不滿。再加上慕容衝早年曾給苻堅當過男寵,韓延從心底裡對這樣出身的人充滿了鄙夷與不屑。慕容軒敏銳地察覺到,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矛盾,或許能成為他們複仇計劃的突破口。
深夜,靜謐的藏書閣裡,燭火搖曳不定,仿佛隨時都會被黑暗吞噬。慕容軒將燭火撥得更亮,泛黃的卷宗鋪滿了長長的書案。他眉頭緊鎖,仔細翻閱著每一份資料,試圖從中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他的指尖,輕輕劃過“韓延”二字時,羊皮紙發出細微的脆響,仿佛是曆史在這一刻發出的沉重歎息。燭淚,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圖上,將西燕皇宮的輪廓暈染得模糊不清,可他的眼前,卻仿佛已經看到了那裡即將爆發的腥風血雨,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較量,正在悄然拉開帷幕。
三日後,西燕邊境的那座無名酒館裡,彌漫著陳年酒氣混合著潮濕黴味的刺鼻氣息,令人幾近窒息。酒館內光線昏暗,角落裡坐著幾個神情各異的酒客,低聲交談著。慕容軒身著一襲黑袍,頭戴鬥笠,將自己的麵容隱藏在陰影之中。他緩緩走進酒館,目光迅速掃過四周,最後落在了一個獨自坐在角落的身影上。那人身形魁梧,麵容滄桑,正是韓延。
慕容軒徑直走到韓延桌前,輕輕摘下鬥笠,目光正好對上韓延那警惕而又帶著幾分疑惑的眼神。韓延的手,下意識地按在了劍柄上,他的虎口布滿了厚厚的老繭,食指第二關節處,有道深深的疤痕,那是當年麥積山之戰,為救林父,硬生生擋下利箭所留下的印記,宛如一枚無聲的勳章,訴說著那段慘烈的過往。
“韓將軍,彆來無恙。”慕容軒輕聲說道,聲音雖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
韓延微微皺眉,上下打量著慕容軒:“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慕容軒微微一笑,坐在韓延對麵,壓低聲音說道:“韓將軍可知,慕容衝密室中,藏著慕容氏失傳已久的《龍驤九變》?此乃慕容氏的絕世秘籍,若被心懷不軌之人利用,後果不堪設想。”
韓延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恢複平靜:“這與我何乾?慕容衝行事向來詭秘,他的密室豈是那麼容易進的?”
慕容軒身體前傾,目光堅定地看著韓延:“韓將軍,我知道您與慕容衝之間的矛盾,也知道您對林家的情誼。如今,正是我們為林家報仇,奪回慕容氏正統的大好時機。”
韓延冷哼一聲:“報仇?談何容易?慕容衝如今貴為西燕皇帝,身邊高手如雲,戒備森嚴。就憑你我,能有什麼辦法?”
慕容軒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紙,輕輕放在桌上,緩緩展開。上麵用朱砂詳細標注著皇宮的布防:哪裡的磚瓦下,藏著地雷機關;哪條密道,能直通寢殿;甚至連侍衛巡邏時腳步聲的間隔,都精確到了呼吸次數。“韓將軍,您看,這是我多方打探得來的皇宮布防圖。慕容衝每日醜時三刻,會在密室研習《龍驤九變》,守夜侍衛換班間隙,隻有雙鐧護法一人把守。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時機,發動突襲。”
韓延盯著布防圖,眉頭緊鎖,陷入沉思。片刻後,他抬起頭,看著慕容軒:“即便如此,慕容衝身邊還有三百精銳死士,且他寢宮設有機關暗弩,一旦觸發,我們將陷入絕境。再者,他的劍術已然入化境,還有天機閣的雙鐧護法在旁協助,我們勝算幾何?”
慕容軒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韓延會有此顧慮。他又從懷中掏出第二張圖紙,上麵畫著精巧的機關設計圖。“將軍,您看,子時三刻,禁軍會在玄武門換防。我們可以讓死士扮成送菜的庖丁,將炸藥巧妙地藏在菜筐夾層。同時,您以‘演練陣法’為由,調開太極殿前的虎賁軍。如此一來,便可分散慕容衝的護衛力量。”
韓延微微點頭,認可了慕容軒的計劃,但仍有些擔憂:“可那雙鐧護法武功高強,如何應對?還有慕容衝的暗弩機關,稍有不慎,便會功虧一簣。”
慕容軒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瓶身泛著幽光。“這是百燕會秘製的‘醉仙散’,隻需在香爐中摻入半粒,便能讓侍衛昏睡兩個時辰,為我們爭取寶貴的時間。至於雙鐧護法,我與林姑娘會設法纏住他,為您爭取時間,率領援軍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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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延看著小瓷瓶,心中仍有疑慮:“那暗弩機關呢?這可是個大麻煩。”
慕容軒手指在圖紙上的“禦花園”處重重一點:“將軍,您的親信中,有位擅音律的樂師吧?讓他在行動當夜吹奏《胡笳十八拍》,這曲子的節奏,能觸發暗弩的機關鎖。如此,暗弩便不足為懼。”
韓延沉思良久,權衡利弊。想起當年麥積山之戰,林父為救自己,不惜犧牲性命;想起慕容衝的種種惡行,心中的怒火再次燃起。“好!我答應你。但你務必記住,此次行動,事關重大,不容有失。若有半點差池,我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慕容軒鄭重地點點頭:“將軍放心,我已做好萬全準備。三日後子時,我們在玄武門接應。但慕容衝的劍法詭譎莫測,劍上淬有西域蛇毒,見血封喉。不到萬不得已,切莫與他正麵交鋒。”
韓延從懷中掏出一枚刻著“韓”字的銅令,遞給慕容軒:“見到此令,我的親衛會為你們打開所有關卡。希望我們此次能一舉成功,為林家報仇雪恨。”
此後的二十七個日夜,飛鴿在西燕與後燕之間往返如梭,傳遞著重要的情報與指令。林婉清在庭院裡,不顧日夜地反複練習匕首的角度,每一次刺擊,都帶著對慕容衝的刻骨仇恨。月光如水,將她的影子,深深地刻在青石板上,漸漸與劍招融為一體,仿佛她與那匕首,已然成為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隻為了那複仇的一刻。她在木樁上,畫滿了慕容衝的臉,每一次刺擊,都帶著淒厲的嘶吼,那聲音,仿佛要將心中的仇恨,全部宣泄出來。有次太過用力,匕首深深嵌進樹樁,她趴在樹乾上,哭得渾身發抖,淚水混著泥土,在樹皮上衝出蜿蜒的痕跡,宛如大地的淚痕,訴說著無儘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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