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靖在總部的日子,像上了發條的鐘,精準卻不輕鬆。
參謀長的活兒,大半是埋在文件堆裡的。晨會分析各部隊訓練數據,午後審核新修訂的作戰預案,傍晚對著沙盤推演邊境布防——那些標注著紅藍箭頭的地圖,比野狼突擊隊的訓練場更考驗腦力。
她得把基層的實戰經驗揉進條條框框的規章裡,也得在各部門的協調裡找到最優解,常常抬頭時,窗外的天已經黑透。
但和在野狼突擊隊時比,終究是不同了。
不用再背著行囊隨時待命,不用在暴雨裡趴在泥地裡潛伏,更不用對著對講機喊出“掩護我”。
她有了固定的作息,除了緊急會議或值班,大多時候能趕上回家的晚高峰。
她在軍區家屬院分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
她有時不能回去時,就陸鳴野就來家屬院。除了她值班睡在值班室裡,基本上兩人不分開。
傍晚六點,營區家屬院的梧桐道上落滿金紅的夕陽。
陸鳴野把車停在總部大樓後門的樹蔭下,手敲著方向盤,目光落在辦公樓門口——那是安靖下班會走的路。
不多時,穿著常服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安靖剛走出兩步,迎麵遇上兩個年輕軍官,抬手就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參謀長好!”
“你們好。”安靖抬手回禮,動作乾脆利落,肩章在夕陽下閃著光。
陸鳴野坐在車裡看著,嘴角忍不住往上揚。
等安靖拉開車門坐進來,他發動車子時,語氣裡還帶著點藏不住的得意:“剛那倆小子,眼神裡全是佩服。”
安靖解著領口的扣子,瞥他一眼:“就你眼尖。”
“那是,我老婆當參謀長,我臉上能沒光嗎?”
陸鳴野笑著打方向盤,朝大馬路上開去,“老婆,今晚想吃什麼?”
安靖靠著椅背閉了閉眼,聲音軟了些:“回家吃吧,想吃阿姨做的紅燒肉。”
車子拐進明月軒小區時,暮色剛漫過樓頂的天台。
安靖看到小區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猴子!
“猴子來了?”陸鳴野也看見了,語氣裡帶著點意外。
陸鳴野把車穩穩停在路邊,安靖推開車門的瞬間,猴子就像被按了開關,猛地抬起頭,眼眶紅得發亮。
“猴子?你怎麼在這?怎麼也不給我打電話?”安靖走過去,眉頭微蹙。
猴子提著一個大行李包,聲音帶著哭腔:“姐……我怕打電話打擾你上班,就想著在這兒等。”
陸鳴野也下了車,往這邊走近兩步。安靖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裡咯噔一下:“我哥呢?他沒跟你一起?”
這話像根針,戳破了猴子強撐的鎮定。他猛地吸了吸鼻子,眼淚沒忍住掉下來:“姐,咱哥……走了。”
“走了?”安靖的聲音頓了頓,“去哪了?”
“去西藏了。”猴子抹了把臉,從包裡掏出個信封遞過來,手還在抖,“他就留了這封信,啥也沒跟我說,天沒亮就不見了……姐,我以後跟著你了。”
安靖接過信封,心裡一緊,拆開時動作都有些不穩。周辰的字依舊硬挺,卻透著股決絕:
“小靖,彆找我。
我想去西藏待陣子,看看不一樣的天。待夠了,自然就回。
猴子托付給你,羅局那邊已經辦妥,異地報備落在航城,往後勞你多照看。
勿念。”
寥寥數語,沒提歸期,沒說去處。安靖捏著信紙的手緊了緊,前幾天他們還通了電話,說他訓練又進步了。她還想等忙完這陣子就去雲城看他。沒想到……
“他就……就留了這些?”她抬頭看向猴子,聲音有些發啞。
猴子點點頭,眼淚掉得更凶:“他說讓我好好在航城待著,彆惦記他……可他走得那麼急,連句當麵的話都沒留。”
陸鳴野走過來,輕輕攬住安靖的肩膀,又拍了拍猴子的後背:“先上車,外麵冷。有什麼事,上去說。”
安靖深吸一口氣,把信折好塞進衣兜,對著還在掉淚的猴子道:“走,跟我們上去。”
電梯裡,誰都沒說話。隻有猴子壓抑的抽泣聲,混著電梯上升的嗡鳴,敲得人心頭發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