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巢的候鳥
星期一早晨八點整,吳秀蘭站在縣幼兒園門口,看著三個蹦蹦跳跳的小身影消失在教室門後。林雲鬆、林宛月、林宛茹——她的大孫子和兩個孫女,像三隻歡快的小鳥一樣飛進了他們的世界。吳秀蘭站在校門外,右手還保持著揮彆的姿勢,臉上的笑容卻隨著孩子們的背影一點點淡去。
“奶奶再見!”林雲鬆最後一個回頭喊道,他的聲音清脆得像是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好好聽老師話啊。”吳秀蘭看著孩子跑遠,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失落。
她攏了攏身上的外套,轉身往家的方向走去。她的步子比來時慢了許多,仿佛故意在拖延回到那個空蕩蕩的房子的時間。路上遇到幾個同樣送完孩子的老人,他們熱情地招呼她一起去跳廣場舞,吳秀蘭勉強笑著搖搖頭:“今天有點累,改天吧。”
其實她一點也不累,隻是提不起興致。自從丈夫林建軍回西江鎮集鎮社區擔任黨支部書記後,這種空虛感就越來越強烈。以前老兩口還能一起散步、買菜、看電視,現在家裡隻剩下她一個人對著四麵牆。
回到兒子家寬敞的客廳,吳秀蘭拿起來電視遙控器,隨便調到一個頻道,卻連劇中人物關係都懶得理清。聲音成了背景,畫麵在她眼前晃動卻沒有進入大腦。
“這樣下去不行。”吳秀蘭自言自語,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把遙控器重重放下。她決定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廚房裡,她打開冰箱看了看,裡麵的食材塞得滿滿的,根本不需要補充。她歎了口氣,又關上冰箱門。
吳秀蘭站在陽台上,看著樓下小區裡來來往往的人。幾個和她年齡相仿的老人正坐在長椅上聊天,笑聲隱約傳來。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下去。那些人談論的不是孫子孫女就是跳廣場舞的趣事,她聽著總覺得隔了一層什麼。
“對了,可以去找雪兒。”吳秀蘭突然想到兒媳陳雪兒開的飯店就在小區旁邊。她匆匆拿起鑰匙出了門。
陳雪兒的飯店正是早市剛過、午市未到的間隙,幾個服務員正在收拾桌子。吳秀蘭站在門口,看見兒媳正在櫃台後對賬,神情專注。她剛想進去,一個年輕服務員已經迎了上來:“阿姨,您要用餐嗎?現在還沒到午飯時間。”
“我……我找雪兒。”吳秀蘭有些局促地說。
陳雪兒聽到聲音抬起頭,臉上立刻露出驚喜:“媽!您怎麼來了?”她快步走過來,攙住婆婆的手臂。
吳秀蘭看著兒媳眼下的青黑,突然改變了主意:“沒事,就是路過看看。你忙你的,我回家去了。”
“媽,您是不是有什麼事?”陳雪兒敏銳地察覺到婆婆的異常。
“真沒事。”吳秀蘭擺擺手,“就是閒得慌,想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
陳雪兒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她輕輕握住婆婆的手:“媽,您年紀大了,店裡忙起來亂哄哄的,我怕您累著。要不您去公園走走?或者找老姐妹聊聊天?”"
吳秀蘭點點頭,心裡更加失落。她知道自己在這裡確實幫不上忙,反而可能礙事。離開飯店後,她漫無目的地在小區裡轉悠,突然看到物業辦公室門口貼著招聘保潔的告示。
這個發現讓她眼前一亮。保潔工作她完全能勝任,而且每天固定時間上下班,既能打發時間又能有點收入。吳秀蘭整理了一下衣領,鼓起勇氣走進物業辦公室。
物業經理小範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看到吳秀蘭進來,立刻站起身:“阿姨,您有什麼事嗎?”
“我看到你們在招保潔,我想來應聘。”吳秀蘭直截了當地說,聲音裡帶著久違的活力。
小範明顯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為難的表情:“這個……阿姨,您兒子是縣長,兒媳婦又是飯店老板,家裡條件這麼好,何必來做保潔呢?”他尷尬地笑了笑,“而且我們這崗位已經滿了。”
吳秀蘭感到一陣刺痛,好像被人當麵說“你已經沒用了”。她勉強維持著笑容:“是這樣啊,那打擾了。”
走出物業辦公室,吳秀蘭的腳步變得沉重。她慢慢踱回家,坐在沙發上發呆。電視機還開著,裡麵的人物在哭在笑,她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不知不覺間,她的眼皮越來越沉,最終歪在沙發上睡著了。
“叮鈴鈴——”一陣刺耳的聲音將她驚醒。吳秀蘭猛地坐起來,發現是手機鬨鐘在響。她茫然地看了看時間,已經中午十一點了。她竟然睡了將近兩個小時。
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廚房,吳秀蘭決定給自己做頓午飯。她機械地削著土豆皮,切絲,炒菜。西紅柿炒雞蛋和土豆絲很快出鍋,又從冰箱裡拿出前幾天包的餃子煮了一些。當她把飯菜端上桌時,才發現自己煮了太多。
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吳秀蘭慢慢咀嚼著食物,卻嘗不出什麼味道。餃子吃完了,兩盤菜卻剩了大半。
“太浪費了……”她喃喃自語,但還是把剩菜倒進了垃圾桶。這個動作讓她感到一陣罪惡感,好像背叛了自己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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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後,吳秀蘭又陷入無所事事的狀態。她決定去小區超市轉轉,或許買點什麼能讓自己感覺好一些。超市裡商品琳琅滿目,她推著購物車在貨架間徘徊,卻不知道該拿什麼。最後,她隻買了一包鹽——家裡其實並不缺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