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漆箱裡的傳承
農曆六月十二,早晨八點整。林明秀坐在藤椅上,戴著老花鏡,手指微微顫抖地翻動著那本已經泛黃的老黃曆。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布滿皺紋的臉上,映出一層柔和的光暈。
“百無禁忌,諸事皆宜……”她輕聲念著,聲音沙啞卻透著幾分欣慰,“今天是個好日子啊。”
王遠菊在廚房裡忙碌著,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和食物的香氣一起飄進客廳。她端著一盤剛蒸好的花卷走出來,看見婆婆又在翻那本老黃曆,不由得笑道:“媽,您天天看那本黃曆,都快翻爛了。”
林明秀抬起頭,眼睛眯成一條縫:“遠菊啊,今天不一樣。我昨晚又夢見老頭子,他說地窖裡那口紅漆箱子該見見光了。”她說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黃曆的邊緣,指節因關節炎而微微變形。
王遠菊放下花卷,又端出幾碟小涼菜和熬得濃稠的小米粥。“誌明,快叫萍萍吃早飯!”她朝裡屋喊道,然後轉向婆婆,“媽,您是說老家地窖裡那個上了銅鎖的紅漆箱子?”
林明秀點點頭,眼神飄向窗外,似乎透過時空看到了什麼。“這麼年了,自從老頭子走那年鎖上地窖,就再沒打開過。”
韓誌明揉著眼睛從臥室走出來,他坐下拿起一個花卷,咬了一口問道:“媽,您和嫂子在說什麼呢?”
王遠菊給韓誌明盛了碗粥:“媽想讓你今天去小店村老家,把地窖裡那口紅漆箱子搬來。正好咱們家有個保險櫃,可以放裡麵。”
韓誌明的筷子一頓,眼睛亮了起來:“就是那個我小時候想偷看,被爸打了一頓的紅漆箱子?”他轉向奶奶,“媽,裡麵到底裝的什麼寶貝啊?”
林明秀神秘地笑了笑,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等你搬回來就知道了。”她頓了頓,“對了,叫你弟弟妹妹們下午都來家裡吃飯。”
吃過早飯,韓誌明換上一身舊衣服,開車帶著林明秀前往二十公裡外的老家。車子行駛在鄉間小路上,兩旁是綠油油的稻田,風吹稻浪,沙沙作響。
“媽,您為什麼突然想起那個箱子了?”韓誌明忍不住問道。
林明秀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輕聲道:“人老了,總得把身後事安排好。你爸臨終前囑咐我,要在合適的時機把箱子裡的東西交給你們。”
到了老宅,林明秀讓韓誌明先取下掛在堂屋牆上老伴的黑白遺照。照片裡的老人穿著軍裝,目光堅毅。林明秀用袖子輕輕擦拭相框上的灰塵,喃喃自語:“老頭子,我今天就把箱子打開,讓孩子們看看。”
隨後,她執意要去老伴的墳前坐坐。韓誌明攙扶著她,沿著田間小路走了約莫十分鐘,來到一片鬆柏林中的墳地。林明秀坐在墳前的石凳上,手指撫過墓碑上刻著的名字。
“誌明啊,你爸走那年你還在上學。”她聲音有些哽咽,“他最喜歡你了,總說你有擔當,像他年輕時候。”
韓誌明站在一旁,看著奶奶佝僂的背影和隨風飄動的白發,鼻子一酸。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著,像一堵擋風的牆。
半小時後,林明秀慢慢站起身:“走吧,去開地窖。”
老宅的地窖入口在廚房的角落,上麵蓋著一塊厚重的木板。韓誌明費了些力氣才搬開木板,露出下麵鏽跡斑斑但依然結實的銅鎖。林明秀從懷裡掏出一把古舊的鑰匙,手微微發抖地插入鎖孔。
“哢嗒”一聲,銅鎖被打開了。一股陳年的黴味混合著泥土的氣息撲麵而來。韓誌明打開手機照明,小心翼翼地沿著木梯下到地窖。地窖不大,約五平方米,角落裡靜靜地放著一口約一米長、半米寬的紅漆木箱,漆麵在燈光下依然鮮豔。
韓誌明彎腰抱住箱子,一使勁,箱子紋絲不動。他深吸一口氣,使出全身力氣才將箱子抱起來。“奶奶,這箱子得有五十斤重!”他氣喘籲籲地說。
林明秀站在地窖口,逆光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小心點,裡麵的東西比金子還貴重。”
回程的路上,林明秀給其他子女一一打了電話。韓誌明從後視鏡看到奶奶打電話時臉上浮現的笑容,那是許久未見的發自內心的喜悅。
下午四點,鎮上的小院裡熱鬨起來。二兒子陳新軍打開自家釀的玉米酒,四兒子陳新高拎著剛宰的土雞,四個女兒各自帶著拿手好菜和自家種的蔬菜水果。一時間,院子裡充滿了歡聲笑語和鍋碗瓢盆的碰撞聲。
“媽!您氣色真好!”大女兒陳新慧一進門就抱住林明秀,眼眶泛紅。她今年已經六十三歲,頭發白了大半,但精神矍鑠。
二女兒陳新翠挽著袖子就進了廚房:“大姐,我來幫你做飯!”她雖然已經五十九歲,但動作依然利落,切菜的“噠噠”聲節奏明快。
三女兒陳新苗和四女兒陳新巧則圍著林明秀問長問短,一個捏肩一個捶腿,把老人伺候得直笑。
林明秀挨個摸著兒女們的臉和頭發,心疼地說:“新慧,你白頭發又多了……新翠,手上的繭子這麼厚了……新民,腰還疼不疼?……”她的手指粗糙卻溫暖,撫過每個孩子的臉龐時都帶著無限憐惜。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廚房裡,四個女兒配合默契,不一會兒就整治出一桌豐盛的晚餐:紅燒土雞、清蒸鱸魚、臘肉炒蒜薹、涼拌三絲……香氣彌漫整個院子。陳新軍拿出珍藏的老酒,給每個人都倒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