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溫柔
星期一早晨七點,鬨鐘還沒響,林小華就睜開了眼睛。窗外透進來的晨光帶著淺淡的藍色,像是被水稀釋過的墨水。他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眼角的皺紋裡藏著未乾的淚痕。星期天奶奶林明秀的喪事讓他精疲力儘,而更早之前——妻子陳雪兒的離世——則像是從他身體裡抽走了一根主心骨。
“雪兒……”他下意識地呢喃,右手伸向床的另一側。冰冷的床單觸碰到指尖時,他才猛然驚醒——雪兒已經離開一個月了。
林小華強迫自己坐起身,床頭櫃上陳雪兒的照片正對著他微笑。那是他們結婚五周年時拍的,雪兒穿著淡藍色的連衣裙。照片前擺著一個小小的香爐,三炷細香已經燃儘,隻餘下灰白色的香灰。
“姐夫!”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是小姨妹小雪的聲音,“早餐快好了,我做了肉醬米線,你快起來吃吧。”
“知道了,馬上來。”林小華清了清沙啞的嗓子,伸手抹了把臉。指尖觸碰到下巴時,他意識到自己已經三天沒刮胡子了。
廚房裡飄來肉醬米線的香氣,這熟悉的味道讓林小華的胃部一陣絞痛——這是雪兒最拿手的早餐。他站在廚房門口,看見小雪纖細的背影正在灶台前忙碌。她穿著雪兒常穿的那件淡粉色圍裙,頭發隨意地紮成一個馬尾,幾縷碎發垂在頸邊,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姐夫,你起來了?”小雪轉過身,手裡還拿著湯勺。晨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臉上,勾勒出與雪兒極為相似的輪廓——同樣的杏眼,同樣的鼻梁線條,隻是嘴角的弧度比雪兒更加柔和一些。
“我……我來做早餐就好。”林小華的聲音有些乾澀。
“已經快好了。”小雪用湯勺指了指衛生間,“你先去洗漱吧,孩子們馬上也要起來了。”
林小華點點頭,轉身走向衛生間。鏡子裡的男人讓他幾乎認不出來——眼窩深陷,胡茬淩亂,眼睛裡布滿血絲。他擰開水龍頭,冷水衝在臉上時,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以前賴床時,雪兒總會捏著他的鼻子,直到他憋不住氣睜開眼睛。然後她會笑著把他從被窩裡拖出來,推著他進衛生間,甚至幫他擠好牙膏。刷牙時,雪兒喜歡從背後環抱住他,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透過鏡子對他做鬼臉……
“姐夫?”小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你還好嗎?米線要涼了。”
林小華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盯著鏡子發了好一會兒呆。他匆忙擦了把臉,走出衛生間。
餐桌上擺著兩碗冒著熱氣的肉醬米線,每個碗裡還臥著兩個荷包蛋——正是雪兒常做的分量。小雪已經坐在那裡等他,見他過來,立刻遞過一雙筷子。
“孩子們呢?”林小華問道,聲音比平時低沉。
“雲鬆已經帶著宛月和宛茹去洗漱了。”小雪把一碗米線推到他麵前,“你快吃吧,一會兒還要送他們上學。”
林小華低頭吃了起來。米線的味道幾乎和雪兒做的一模一樣——肉醬的鹹淡,辣椒油的量,甚至蔥花切的大小都那麼相似。他吃得很快,幾乎是狼吞虎咽,仿佛這樣能填補心裡那個巨大的空洞。
“慢點吃。”小雪突然抽了張紙巾,自然地伸手替他擦去嘴角的醬汁。這個動作讓林小華渾身僵住了——雪兒以前總是這樣,擦完後還會輕輕捏一下他的臉頰,笑著說“多大的人了還吃得到處都是”。
而現在,麵前是小雪略帶擔憂的臉。林小華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從胸口蔓延到喉嚨,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來,順著鼻梁滾落。
“姐夫……”小雪慌亂地又抽了幾張紙,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淚水,“怎麼了?是不是太辣了?”
林小華搖搖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就是……太像了……”
小雪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後慢慢收了回去。她低下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不,不是你的錯。”林小華深吸一口氣,“是我……我還沒習慣。”
餐廳陷入了沉默,隻有筷子偶爾碰到碗邊的聲音。直到三個孩子嘰嘰喳喳地跑進來,氣氛才重新活躍起來。
“爸爸!小雪阿姨!”林雲鬆像個小大人一樣領著兩個妹妹坐下,“我和妹妹們都洗漱好了!”
“真棒!”小雪立刻站起身,從廚房端出三碗小一點的米線,“快嘗嘗媽媽做的米線好不好吃,一會兒該遲到了。”
林小華看著小雪熟練地幫林宛月和林宛茹紮辮子,又給三個孩子圍上小圍兜。她的動作那麼自然,仿佛已經做了很多年。孩子們也顯然很喜歡她,宛茹甚至撒嬌地靠在她懷裡,要她喂第一口。
七點四十,該出發去幼兒園了。鳳凰小區離學校隻有四分鐘的路程,但林小華今天突然想送送他們。陽光很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三個孩子像快樂的小鳥一樣在前麵蹦蹦跳跳,小雪跟在他們身後,不時提醒他們注意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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