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鎮國公聲音決絕,“先鋒營,出征!”
“得令!”方南霍然起身,轉身大步走向肅立的軍陣。
“先鋒營!”聲音清晰地穿透了黎明的寂靜“開拔!”
“喏——!”三千聲怒吼彙聚,直衝雲霄,震散了離彆的愁緒。
沉重的腳步聲、甲胄碰撞聲、馬蹄踏地聲,彙成一股洪流,碾過十裡長亭,碾過送行人群的淚眼,堅定地向著南方滾滾而去。
大軍沿官道疾行,補給皆在各州府城外指定地點交接,大軍短暫休整後即刻啟程。
在淮安府補充糧草後,大軍渡過淮河,踏入淮南道地界。
官道上,不時能看到北逃的難民,他們拖家帶口,形容枯槁,眼神中充滿迷茫與恐懼。
方南在大軍中皺起了眉頭,這才走到淮南道,就有難民了,可見沿海形勢之危急。
“傳令下去,大軍加快速度!”
“諾!”
為求速度,方南選擇了一條相對艱險但更近的路線——穿越崎嶇的大彆山東麓。
山路蜿蜒陡峭,輜重運輸極為困難,士兵們肩扛手抬,硬是在崇山峻嶺間開出一條路。
夜晚露宿山間,寒風刺骨,篝火映照著士兵疲憊的麵容。
翻過天險,進入相對富庶的江漢平原,難民潮已如潰堤之水,官道兩側擠滿了絕望南下的百姓,哭喊聲不絕於耳。
在武昌府獲得最後一次較大規模補給後,大軍沿長江南岸官道急速南下,經嶽州、潭州、衡州,正式踏入嶺南道地界。
踏入嶺南道,仿佛一腳踏入了人間煉獄。
官道不再是通途,而是難民的血淚之路。望不到頭的難民潮,如同緩慢蠕動的巨大傷疤。
他們衣衫襤褸,蓬頭垢麵,麵黃肌瘦,眼神空洞麻木。
老人拄著斷枝,每一步都搖搖欲墜,婦人背著僅有的破包袱,懷裡抱著哭啞了嗓子的嬰孩,瘦骨嶙峋的孩子赤腳走在泥濘的路上,磨破的腳底滲出鮮血。
一輛吱呀作響的破板車上,躺著個氣息奄奄的老翁,他枯槁的手死死攥著一個同樣瘦弱的小孫女的手,渾濁的眼睛茫然地望著灰暗的天空,仿佛在質問蒼天。
官道兩旁,昔日炊煙嫋嫋的村落,大多已成焦黑的廢墟。
殘垣斷壁間,未燃儘的梁木冒著縷縷青煙,烏鴉聒噪地盤旋,貪婪地啄食著焦黑的殘骸。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焚燒屍體的焦糊味、傷口腐爛的惡臭、糞便的腥臊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慌。
一處稍大的村子,村口那株百年老槐樹上,赫然吊著幾具赤裸的男屍,開膛破肚,內臟拖曳在地,死狀猙獰可怖,蒼蠅嗡嗡亂飛。
焦黑的祠堂廢墟裡,隱約可見層層疊疊、被燒得蜷縮焦黑的屍骸,那是躲藏的老弱婦孺最後的歸宿。
一口水井旁,散落著被撕碎的嬰兒繈褓,旁邊還有一隻被啃噬過的小小腳掌……
“家…沒了…全沒了…”
“倭寇…畜生…殺光了…燒光了…”
“老天爺啊…開開眼…收了這些惡鬼吧…”
“孩子…我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