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台州的街巷中,幾縷炊煙從殘存的民居中升起。
街道上行人稀少,個個麵黃肌瘦,眼神麻木,佝僂著身子匆匆而行,生怕驚擾了還在沉睡的倭寇。
城門口,幾個負責守衛的倭寇和海盜抱著武器,倚在冰冷的石牆上打盹,口水順著胡子流下。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一匹快馬衝入城門洞,馬上的倭寇揮舞著令旗,嘶聲大喊:“撤!快撤!平野大人有令!所有人!立刻!馬上!撤回泉州!快!快!快!”
打盹的守衛猛地驚醒,茫然地看著傳令兵。
“八嘎!還愣著乾什麼!撤!帶上能拿的!快走!”倭寇氣急敗壞地踹翻一個還在揉眼睛的海盜。
命令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間在倭寇海盜中炸開。
短暫的混亂後,那些還在營房裡呼呼大睡的、在民房裡作威作福的、在庫房裡清點贓物的倭寇海盜,如同被捅了窩的馬蜂,亂哄哄地湧上街頭。
倭寇和海盜爭搶著值錢的細軟、糧食,甚至為了爭奪一匹好馬而拔刀相向,哭喊叫罵聲響成一片。
不到一個時辰,喧囂的台州城突然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原本遍布街頭巷尾的倭寇海盜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滿地狼藉——丟棄的破爛盔甲、打翻的米糧、散落的雜物,還有幾具在混亂中被自己人砍死的屍體。
住在城門附近的一個老乞丐,哆哆嗦嗦地探出頭,看到空無一人的城門洞和散落在地的雜物,渾濁的老眼瞪得溜圓。
“天…天殺的倭寇…跑…跑光了?”
老乞丐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試探著走出藏身的破棚子,踢了踢地上的一頂破鬥笠,猛地抓起隻剩下半碗餿粥的破碗,發現也沒人來搶了。
“倭寇跑啦!倭寇跑啦!!”老乞丐用儘全身力氣,發出嘶啞卻狂喜的呐喊,聲音在空曠死寂的街道上回蕩。
緊閉的門窗紛紛打開,一張張憔悴、驚疑、繼而狂喜的麵孔探出來。
百姓小心翼翼地走上街頭,看著空蕩蕩的街道和城門,看著那些丟棄的倭寇物品,終於確認了這難以置信的事實!
“老天爺開眼啊!倭寇真的跑了!”
“爹!娘!倭寇滾了!我們活下來了!”
“是朝廷!肯定是朝廷大軍打過來了!把他們嚇跑了!”
……
壓抑了太久的哭喊聲、歡呼聲、鞭炮聲瞬間爆發出來,響徹雲霄!
福州府衙內,嶺南道觀察使孫道乾正摟著新納的小妾,一邊聽著曲兒,一邊享受著冰鎮瓜果。
突然,一名心腹幕僚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衝進花廳,臉上帶著狂喜到扭曲的表情,聲音都變了調:“大人!大喜!天大的喜訊啊!”
“放肆!沒見本官正在聽曲嗎?何事驚慌?”孫道乾不悅地嗬斥道,小妾也嬌嗔地扭了扭身子。
“大人!捷報!大捷報啊!”幕僚顧不得許多,激動地揮舞著幾張剛剛收到的、來自不同方向的信報。
“倭寇!倭寇退了!全都退了!台州、溫州、還有周邊那些被占的縣城,倭寇全都望風而逃,跑得一乾二淨了!城池…全光複了!”
“什麼?!”孫道乾猛地推開小妾,肥胖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敏捷,一把搶過那幾張信報,小眼睛瞪得溜圓,貪婪地掃視著上麵的內容。
台州光複!溫州解圍!象山、奉化、寧海、臨海……倭寇皆遁!天大的功勞在等著......
“哈哈哈!天佑我大楚!天佑本官啊!”孫道乾臉上的肥肉激動地顫抖,放聲狂笑。
“定是本官運籌帷幄,調度有方,堅守福州,震懾倭膽!加之將士用命,民心所向,倭寇知難而退!此乃本官之功!福州上下之功!”
福州知府錢有祿等人也聞訊趕來,個個喜形於色,紛紛拱手諂媚道:“全賴觀察使大人洪福齊天,指揮若定!倭寇聞大人威名喪膽,不戰自潰!”
“正是正是!若非大人坐鎮中樞,穩定大局,焉有今日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