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由尼亞爾異變而成的烏芬巨獸,正在發生著驚天動地的變化。
在他的靈魂深處,狂暴的野性發出不甘的哀嚎。
但由邏輯與秩序構成的幽藍色洪流,正衝刷著他基因的每一個角落,將一切“錯誤”強行修正。
這是治療。
更是重塑。
是將滿是缺陷與漏洞的基因序列,野蠻地、不容拒絕地,重構為完美的、獨一無二的全新序列。
它那痛苦而扭曲的獸臉,正在向著人類的形態快速恢複。
身上那濃密的、象征著失控與詛咒的黑色鬃毛,也在迅速褪去,露出了下方被撐裂的、破碎的動力甲殘骸。
那雙被血色與瘋狂填滿的眼睛,正被理智的、幽藍色的邏輯光芒所取代。
在他的新視野裡,整個世界都變成了另一番模樣。
不再是模糊的、被感官扭曲的現實。
而是一串串冰冷、精準、流淌不息的數據。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體內那條曾經讓他痛苦萬年、讓無數同胞墮入深淵的“犬之螺旋”,是如何被那完美的藍色邏輯鏈所覆蓋、所升華。
【0】
全息投影中,那巨大的倒計時,終於歸零。
但,預想中的毀滅,並未降臨。
那些將犬牙要塞團團包圍的戰爭機器人,依舊沉默地佇立著,像一排排等待檢閱的、來自更高維度的死神。
城外的惡魔大軍,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無法理解的變故,暫時停止了攻勢。
整個戰場,所有存在的目光,都聚焦於那頭正在“退化”的烏芬巨獸身上。
幾秒鐘後。
那頭不可一世的怪物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半跪在地的、身形依舊魁梧,但已經完全恢複了人類形態的……太空野狼戰士。
尼亞爾·風暴召喚者。
他回來了。
從那無儘的、名為詛咒的深淵中,被一隻神明的手,強行拽了回來。
他緩緩地抬起頭,那張蒼老的臉上,還殘留著極致痛苦後的餘悸與茫然。
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周圍被自己破壞得一片狼藉的聖物大廳。
最終,他的目光,穿透了空間的阻隔,落在了王座大廳內,那片巨大的全息投影之上。
他的雙眼,那雙閃爍著幽藍色邏輯光芒的眼睛,清晰地倒映出那條被修複的、完美的基因鏈。
過去那些因為“犬之螺旋”而變得模糊的、被野性本能所支配的記憶,此刻都變得無比清晰。
萬年以來的掙紮。
同胞們墮入深淵的痛苦。
以及自己剛剛那醜陋不堪的失控……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
他們錯了。
錯得離譜。
他們將致命的缺陷,當做了榮耀的勳章,佩戴了整整一萬年。
“我……”
尼亞爾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隻能發出沙啞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
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太空野狼靈魂為之震顫的動作。
這位戰團最古老、最智慧的符文牧師,這位芬裡斯活著的傳奇,朝著天空的方向,朝著那座懸掛於天的戰爭月亮,緩緩地、深深地,低下了他那高傲了萬年的頭顱。
一個標準的、屬於狂熱信徒的、對賦予他新生的神明的朝聖禮。
雖然動作生澀,但那份發自靈魂最深處的敬畏與臣服,卻是毋庸置疑的。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是巫術,也不是神跡。
那是更高層次的……真理。
這一拜。
徹底壓垮了洛根·格裡姆納爾心中,那最後一根名為“尊嚴”的稻草。
連尼亞爾……連戰團的靈魂與智慧的象征,都選擇了臣服。